2008-07-28
21 2006年 2月20日
西藏察隅县察瓦龙乡松塔村
木多拉 怒族(藏语翻译成汉语)
女,29岁,没上过学,农民种地,3口人,有2亩地,
没听过修电站,没听过要搬家。
江心地淹没掉会困难,山上没有地。
乡里领导来跟村长说过一次,要我们好好修房子。
22 2006年2月20 星期一
西藏察隅县察瓦龙乡龙普村
阿格 怒族 (需要从藏语翻译成汉语)
马:书记,您有没有听说这儿的水有可能涨高?
阿:下面好象是工地?再三年必须搬,国家要建设,搬到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要搬到山上去就是海拔太高,老百姓做生意头脑不行,要养一辈子,不养一辈子没用。
汪:他叫什么名字?
马:你叫什么名子?
阿:阿戈。
汪:今年多大?
阿:50岁。
汪:上过学吗?
阿:只学过藏语,没有学过汉语。
汪:学过几年?
阿:五年级。
马:你问他关于修水电站这件事情,是有人通知他还是听人说的。
阿:好象没有人通知,是听美国人说的。前面也是有人采访,他们问假如需要搬迁是搬还是不搬,他们说往下搬也没有什么搬处,往上搬也没有什么搬处,只能靠国家养活,如果国家不养活哪儿也不去。
马:希望国家养活多长时间?
阿:去外面生活他们没有能力,生意也不会做,也不懂什么文化,到外面不能生活。
汪:他希望补助多少钱?还是希望找同样的地方?
阿:对,同样的地方,有地,有住的,他们不希望什么钱,有钱也没有什么文化,做生意也不行,他们只能靠国家养活。
马:你们每年国家的救济吗?
汪:国家每年有粮食给吗?
阿:国家没有什么救济,以前修房子的时候每家给400元,现在实在穷得吃不够了,给一点。
汪:他们村里有百分之多少的人上过学?
阿:只有40多个。
汪:一共多少人?
阿:一个村庄有257个,只有40多个读书的。
汪:他们家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阿:一年五六千也有,一两千也有,有的也找了一万。
汪:他们平均一人有多少地?
阿:旱地平均一人一两亩。
23 2006年 2月20日
西藏察隅县察瓦龙乡龙普村
阿累 怒族(藏语翻译成傈僳语,再翻译成汉语)
男,25岁,没上过学,农民
没有听说过搬家,问要问村长,搬家没有听过。
山上还有平地,不大,一小点。山上海拔太高,庄稼长不成。
24 2006年2月21日是(星期二)
丙中洛重丁村
李战友 汉族
汪:这个名字怎么起的?
李:我当兵的时候自己起的。
汪:你是61岁?
李:对。
汪:你什么毕业?
李:高小毕业。
汪:你喜欢在这儿生活吗?
李:喜欢,习惯了。
汪:在这儿生活最满意是什么?
李:在这儿最满意的是包谷是自己种,水田是自己种。
汪:你们家吃的都是自己种的吗?
李:是,每年有两三个月不够吃。
汪:那怎么办?
李:打工买大米吃。
汪:上哪儿打工?
李:零零碎碎哪里有工打就去哪儿打。
汪:你们有多少地?
李:包谷地四亩二,水田二亩七,海拔高收入不多。
汪:大概多少?
李:谷子一年一千二左右。
江:水田呢?
李:包谷一年是两千左右。
问:你听说建水电站的事情吗?
李:听说了,但是我们老百姓不知道。
汪:你听谁说的?
李:马路消息,我们不懂。
汪:你关心这件事吗?
李:国家建设我是很关心的,只要国家关心我是高兴的。
汪:你有什么担心吗?
李:只要我们生活他们保证了什么都不担心。
汪:什么是生活保证?
李:就是够吃够穿。
汪:那你们现在够吗?
李:够不够。
汪:你是希望生活归再好一点吗?
李:是。
汪:你们这边信教吗?
李:我们这边有三个教,基督教、天主教、喇嘛教,还有佛教之类。
汪:你们家有信教的吗?
李:是,信佛教。
汪:全家都信吗?
李:对。
汪:你们是不是要过藏历新年了?
李:我们过春节,元宵节,四月份过鲜花节
汪:如果修水电站把你们的江改变了,颜色和流量,你觉得有关系吗?
李:没有关系。
汪:为什么呢?
李:因为我们生活保证了是很高兴的。
汪:那生活保证不了呢?
李:那是有意见的。
汪:那怎么办?
李:没有办法,那也是无所谓。
汪:你们家年收入有多少钱?
李:我们自己种自己吃,没有卖粮食,不知道。
汪:你们有副业吗?
李:没有,我女婿在农家乐唱歌跳舞,一年能挣500、600,我们是不挣。
汪:他们能保证每天有客人吗?
李:没有。来得越多钱也越多。
汪: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有人来?
李: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叫他去。
汪:你喜欢这些年的变化吗?
李:我喜欢。我原来在贡山建筑公司,后来倒闭了没有工资发,24岁以后靠着媳妇的田地种田。
汪:你和你媳妇在哪儿认识的?
李:在挖路的时候认识的,她是挖路的,我是建筑队的,我们见到了,谈恋爱了。
汪:当时是你喜欢她多一点还是她喜欢你多一点?
李:我喜欢她多一点。
汪:你看上她什么了?
李:她年轻的时候很活泼,虽然长得不太漂亮,但是她性格很开阔。
汪:那她喜欢你吗?
李:她终于勉勉强强喜欢上了我。
汪:你怎么让她勉勉强强喜欢上了你?
李:我一天追求她。
汪:怎么追求?
李:看电影、谈恋爱。我买了电影票请她看。
汪:你们有几个孩子?
李:一个姑娘。
汪:这个姑娘又跟小郭结婚了是吗?
李:是的。
汪:小郭是结婚后来你们家的吗?
李:是,他原来是丽江水利局的,在江边施工时他们认识的。
汪:你见到他满意吗?
李:满意。
汪:什么地方满意?
李:他身体好,能干活。
汪:身体好,能干活很重要吗?
李:很重要。
25 2006年2月21日 星期二
丙中洛街
阿肯 傈僳族
马:有地吗?
阿:有,在上面。
马:你姐姐他们在贡山县城还是周边?
阿:县城。
马:他们知道不知道要搬过来?
阿:应该知道。
马:他们搬过来你们有担心吗?
阿:政府肯定也要考虑老百姓,老百姓就那么点儿地。
汪:丙中洛那么大的县城搬过来你觉得可能吗?地够吗?
阿:就这条街。
马:如果他们占了地还给你们补一些别的地吗?
阿:可能找不成,那些都是山上搬到这儿来。
汪:就是不适合住了。
阿:对,山体滑坡,不安全,地什么都是挖好的,让他们各家各户去分。
马:那个地有没有你们的地好?
阿:没有,还要加工,施肥。
马:如果让他们的地换你们的地同意吗?
阿:不同意,他们的地刚刚挖出来,地还不是很好,还要加工,我们的地多的不说,可以随便施肥就可以种庄稼了。
汪:你们家有多少地?
阿:地少,水田一亩多,旱地一亩多,总的两亩多。
马:每年你们国家给你们救济还是什么?
阿:村子里有组长他们调查,向乡政府反映,穷的就搞一些大米给他们。
马:你有那个救济吗?
阿:防寒衣有。
马:粮食有吗?
阿:粮食我们自己种自己吃。
马:但是并不会给你粮食,国家给你们救济粮食吗?
阿:相对来说比我们差,先给他们。我们有了特殊困难给我们,我们在相当困难的时候也可以申请。
马:你的田占了以后补给你一些钱你愿意吗?
阿:要看给多少。
汪:你上过什么学?
阿:初中。
汪:你们村现在不上学的小孩多吗?
阿:基本都是上学的,现在每个娃娃都必须读书。
汪:你们家除了种地还有什么收益?
阿:自己打点工,找点钱。
汪:到哪儿打工?
阿:贡山。
马:我们在乡里面做了一些简单的调查,都说你们好像要搬到重丁村,你听说过吗?
阿:听说过。
马:到底在他们那儿还是你们这儿?
阿:具体在那儿不晓得。
汪:你知道有一个法叫环境影响评价法吗?要在这个地方建工程应该征求老百姓的意见,听说过吗?
阿:没有听说过。
汪:你觉得他们要搬过来之前应该不应该征求你们的意见?还是他们定了你们就听?
阿:(没说话)
汪:你们家一年打工挣多少钱?
阿:五六千。
马:他们上面收入挺高的,捡一些松茸什么的。
阿:对,他们捡,我们没有。
汪:你有几个孩子?
阿:两个。
汪:下雨天你们是不是就不出去?
阿:对,就不出去了。
马:你们耕地用牛吗?
阿:用,也有的用机器了。
汪:跟别人说起你会觉得家乡好在哪儿?
阿:我们喜欢这个地方,漂亮。
汪:那你觉得修水电站会不会影响?
阿:可能会影响。
汪:影响怎么办?
阿:我们不会说。
汪:一次性给十万,还是多少?
阿:我觉得十万块钱也差不多,我们可以拿它做点生意,养家户口,但是不会做生意的就拿它吃完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会做生意的可能那笔钱就会发家。
汪:给你10万块钱你会做生意吗?
阿:到时候再想。
汪:雨水多了江会不会黄?
阿:不会,十月份开始绿,一直到四月份才黄。
26 2006年2月21日 星期二
丙中洛街
白林 怒族
汪:你小时候就在这儿长大吗?
白:我们家是地主,后来把田全没收了。
汪:原来这儿的地都是你们的?
白:对,我们现在住的是老婆的家。
汪:你今年多大?
白:我40了。
汪:你什么族?
白:我爸爸的祖先是怒族,我妈妈的祖先是藏族。
汪:那你填表填什么族?
白:怒族。
汪:平时都讲怒话?
白:随便讲什么话。
汪:你会讲几种话?
白:怒族,藏族,汉族,傈僳族,独龙族。
汪:很厉害,这儿的人随便都会讲很多语言吗?
白:是。
汪:你听说这个地方要修水电站吗?
白:是。
汪:你听说的还是?
白:修了,我儿子就去了。
汪:去干什么?
白:打工,挖洞。
马:现在你们有多少田?
白:田地还是多。
马:还有好多车。
白:我爸爸搞一个修理厂。
马:你听说贡山要搬过来吗?
白:前几年就听说了。
汪:听谁说的?
白:县城的人说的。
马:就是从这儿过路的人说的吗?
3:在县城工作的人。
汪:县城的干部跟你说的?
白:县城的亲戚,我有十几个亲戚在县城,他们说的。
汪:你愿意他们搬过来吗?
白:我们不愿意搬。
汪:为什么?
白:县城一搬过来,丙中洛人吃什么?
汪:担心?
白:担心把田占了。我们家的田地都是15、16亩。
汪:你们家多少人?
白:6个人。
马:占你的地建房子还可不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地补给你?
白:我干活也干不动了,我分给我亲妹妹一些。
马:如果不是你妹妹,县城搬来盖房子占你的地再找一块给你行不行?
3:不行,我们的地不能被霸占,我们家以前的地就是被霸占都没有补偿。
汪:以后有人如果说给你补偿呢?
白:不可能。
马:如果有人来修房子用你的地呢?
白:我就卖出去。
汪:一亩地多少钱?
白:国家法律,土管局有政策,按照国家政策。
马:但还是不希望他们搬上来?
白:他们规划就规划掉了。
汪:你读过书吗?
白:初中毕业。
汪:过两天你们应该过藏历的新年了吧?
3:农历二月十五,活佛来念经来了。
汪:你觉得修电站好吗?
白:好。
汪:怎么好?
白:修的人钱装够了就跑掉了。
汪:水电站会不会这样,担心吗?
白:不担心。
汪:人家都是来看你们这儿漂亮,以后没有这些景色怎么办?
白:风景破坏不好。
汪:你觉得你们这儿这些年变化大吗?
白:吃穿都没有问题了。
汪:有还吃不饱的吗?
白:一个小组有一两家,大部分还是可以了。
马:这两年好主要是因为什么?
白:每家每户都可以找一些钱。
马:和旅游有关系吗?
白:怒江我们一般都是农民,不挣钱。
马:你们农民都不做生意,做生意的都不是本地人。
白:大部分都是湖南人。
汪:好,谢谢你,再见。
27 2006年2月22日(星期二)
贡山县城
丰荣新 傈僳族
汪:贡山傈僳族还是多吧?
丰:对,大部分都是傈僳族。
马:我们路上听说要修水电站了,你们听说了吗?
丰:我们听当地人说了,但是没有听政府说。
汪:为什么要搬?
丰:因为下面要修水电站,水位要提高,就要搬,这是老百姓说的。
汪:您觉得有可能搬吗?
丰:如果修水电站是要搬的。
汪:您是什么时候听说要修水电站的?
丰:去年,一年多两年,到处挖洞看这儿的土质地质结构怎么样。
马:你有没有听说搬到哪儿?
丰:有人说是搬到丙中洛。
汪:可能会淹到哪儿?
丰:听说是公路。
马:那会有影响吗?
丰:有影响,因为淹到公路这儿地质也不稳,江水过来地质就很不稳了。
汪:你是基督教?
丰:基督教有一个三子爱国会,我是贡山县,也是州县的三子爱国会主席。
马:你们州有多少教徒?
丰:八万多。
马:天主教有多少?
丰:有四千多。因为福贡县、鲁水县、兰坪县都没有,只有贡山有,藏传佛教也是。
马:你没有正式听说搬家?
丰:没有,只是民间传来传去。
马:你觉得要搬家有什么难处吗?
丰:如果政府出面他提供所用经费困难不是很大,是政府行为他肯定要帮我们找地基,还有搬迁方面的经费,如果他不给谁搬得起?
汪:有点担心吗?
丰:政府行为的话不是很担心。
汪:从宗教的信仰怎么解释,把这些结束了要修水电站?
丰:宗教方面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汪:要尊重自然这些有吗?
丰:怒江需要发展,如果不开发,只是这样放着也不是很好,因为怒江要发展,发展途径只能是修电站,现在没有其他发展的空间。
汪:但是丙中洛那点地方能搬吗?
丰:我认为老百姓无处安置,土地不够嘛,只是县城没有问题,但是只搬去县城没有什么意义,老百姓的生产生活都需要解决。
马:老百姓可以不可以都转成城市居民?
汪:你觉得有可能吗?
马:让他们去城市生活,又不给土地?
丰:不可能吧,好几个地方都修了大型的电站,也没有看到他们转成城市居民,而且就是转了,他们的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现在有的城镇低保也比较低,一个月才给60、70块钱,这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汪:老百姓到城里一次性给他钱以后怎么办?
丰:对,他低保的钱才60、70块钱,不行。
马:如果到400、500可以吗?
丰:那就可以。
马:如果把拿到的钱做生意可行吗?
丰:有部分人可以做,大家都做生意是不可能的。
马:贡山城到底有多少人?
丰:不太了解。
汪:您今年多大了?
丰:38了。
汪:你上过什么学?
丰:初中。
汪:你家也是在贡山县?
丰:对。
汪:你傈僳族的名字叫什么?
丰:阿普。
汪:阿普在傈僳族语是什么意思?
丰:老大。
汪:阿豆是什么意思?
丰:老二。
汪:那女孩的老大是什么?
丰:阿娜。
马:如果搬走了宗教活动会有影响吗?
丰:集体的宗教活动会受一定影响,现在上面的人下来也比较近,下面的人上来也比较近,搬到丙中洛就到最北边了,南边的教会到那边办事要远一点。
汪:这是你有点担心的?
丰:对,教会工作肯定会增加困难。
汪:你们的传教会受影响吗?
丰:只是在本县限制不会很大。
汪:比如限制是什么?
丰:到新的村庄传福音会引起那边村庄不信宗教人的反感。
汪:是政府还是老百姓。
丰:都可能。
马:会不会当地老百姓也有自己的教派,会有一点冲突?
丰:这个也有,但是有的人什么教也不信,因为我国的情况跟别的国家不一样,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候,把一切宗教看成反动的,愚昧的,所以他思想里面有根深蒂固的不正确的观念。
马:实际上他们认为这是不好的。
丰:对,他可能是一样都不是,他认为不相信就抵制。
汪:无神论。
丰:对,因为他思想进步,所以不相信宗教,有这样的。
汪:一般搬迁政府应该征求老百姓的意见,你觉得应该吗?
丰:应该。
汪:但是现在也没有。
丰:是的。
汪:我们有一个法叫环境影响评价法,听说过吗?
丰:听说过。现在跟过去不一样,过去国家要搞一个什么电站一个命令马上就可以搞,现在就要通过环境评估。现在有的地方的政府官员他犯法就是他不知道和过去有什么不同,过去他一下命令就可以开工,他们开工才有环境影响评估,这是不行的。怒江建大电站,政府方面的人个个都非常赞同,一定要修一定要修,整天都在喊,但是很多专家是不同意的,所以争议比较大,不管在州里还是省里,争论还是很大的。
汪:你认为分歧在哪里?
丰:政府认为开发一定会有发展,老百姓一定会得到实惠,但是专家认为开发以后不一定老百姓都受益,也许会破坏得更加糟糕,破坏以后复原是不太可能的。
汪:你认为呢?
丰:我认为开发一定要解决老百姓的问题,这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有些地方搞一些大的项目把老百姓搬到别的地方,你只解决他住的问题是不行的,好多地方几千个老百姓搬过去建立一个新村,相关的设施相关的机构不配套,老百姓非常难过。
汪:你在哪儿看见的?
丰:我在思茅也看见了,思茅现在好一点了,过去怒江有很多人搬过去,因为土地很少,政府跟那边做咖啡的公司联系,把老百姓搬过去,虽然他们那边住的地方比这边好,但是他们旁边没有学校,没有商店,没有医院,公路不通,一级跟一级别的管理机构也不健全。老百姓认为怒江虽然穷,但是这里有学校,有医院,这里有路有电,他们还是觉得怒江好,每个礼拜可以赶集,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到了新的地方自己的东西卖出去是不可能。
汪: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丰:三年前,现在好一点了,但是老百姓去了还是又回来了。
汪:你觉得去了又回来的比例是多少?
丰:一半不到,福贡跟鲁水的搬过去,贡山的人口少,所以不搬过去。
汪:你们教会平时说这个事吗?
丰:说的也不多。搬,政府还没有说,教会议论得不是很大。
汪:现在这些问题还没有解决太好,但是也一定要搬,你怎么办?
丰:还是要求政府先解决这些问题,这是很重要的。政府方面的财政收入建了电站一定会提高,他要收费是不是?但是老百姓不一定得到很多的实惠,所以还是希望政府先解决老百姓的问题,政府搬去那里也可以,搬到山上也可以,因为他有财政收入,他有工资,但是老百姓就不一样。
汪:你去过松塔那边,那儿那么漂亮,要修的大坝可能三百米,你觉得有什么影响?除了老百姓。
丰:除了老百姓,对生态的破坏是必然的。
汪:那你怎么想?
丰:要建设破坏生态是肯定的,但是建设的同时怎么保护利用都是很重要的问题,以前只注重建设,对生态保护提得很少,但是现在从上到下对生态保护的呼声还是比较大的。
汪:现在贡山还是比较穷,发展肯定是需要的,假如不修电站还有别的办法发展吗?
丰:从政府的角度来看,发展得最快的还是修电站。
汪:为什么?
丰:因为电一放出来财政收入肯定会提高,税收一定会上去,其他方面的要慢一点,比如现在好多人说这里可以搞民族文化旅游,也可以做一点工作,但是这个发展来得慢一点。
汪:你比较倾向什么?
丰:我倾向把它保护完善,没有树的地方要种上树,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把公路修好。
汪:不一定修水电站?
丰:那更好,老百姓也不用搬来搬去。
汪:你觉得修水电站政府可以得到很多的财政收入,但是旅游政府就得不到那么多,老百姓得到的利益要多一点?
丰:目前发展不是很好,路不是很好,这儿一到雨季山体滑坡就多,外面的人就不敢来。
汪:每年这里都要经历很多滑坡是不是?
丰:是的,一下要发展是不可能的。
汪:你刚才说您的车祸跟滑坡有关系吗?
丰:没有关系,跟雪灾有关系。我开车去兰坪,我上去,上面有一辆车下来,路面有雪,他的车一下就滑了下来,就撞到我车上了,然后我就骨折了。
汪:去年是百年不遇的大雪,怒江,江的颜色你觉得和别的江水有什么不同吗?
丰:冬天怒江的江水很清,水底的石头可以看得清楚,但是到了四月份以后,开始变浑,六月七月比这个动起来10倍20倍,体现了怒江的怒字。
28 2006 2月22日 星期三
贡山县茨开镇阿夺底村
丰秀堂 独龙族
汪:这是你家的地吗?
丰:不是,是我们家亲戚的,我帮他们做。
汪:你们家有多少地?
丰:一亩多地。
汪:有几口人?
丰:四口。
汪:够种吗?
丰:够。
汪:你有孩子了吗?
丰:没有。
马:你是怒族还是独龙族?
丰:独龙族。
汪:你除了种地还搞副业吗?
丰:还搞副业。
马:请问你听说过贡山这个地方会搬家麻烦?
丰:没有。
马:没有听说这个县城可能要被水淹掉吗?
丰:没听说。
马:你去过丙中洛吗?
丰:去过。
马:如果你们这儿要被水淹掉,去丙中洛住你觉得住得下吗?
丰:住不下。
马:为什么?
丰:那儿地不够,我们这边还有一些地。
马:丙中洛的地不够,如果给你一些钱可以吗,比如给你两万一亩地够吗?
丰:一分地就是一万五。
马:那一亩地就是15万,如果真的给你四五万块钱都不够?
丰:不够。
马:我听说你们这儿的收入很少?
丰:不少。
汪:那你们家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丰:我们包谷、谷子种起来有2000多。
汪:够一家人生活吗?
丰:够,猪也养起来了。
马:一年给你2000多元的收入,十年就是两万。
汪:政府没有那么多钱,只给你这么多你搬吗?
丰:搬。
汪:一亩地给你两万你也搬,那怎么办?
丰:一千块一年就够了。
丰:这是爸爸妈妈家。
汪:你自己住啊?
丰:爸爸妈妈一起住。
汪:你信基督教吗?
丰:没有入教。
汪:这儿信教的人多吗?
丰:多。
汪:你们山上有药材吗?
丰:有。
汪:你也去挖吗?
丰:挖,一年能有2000块钱。
29 2006年2月22日
贡山县茨开镇阿夺底村
鲁新 傈僳族
鲁:这边姓风,姓余,姓李的是大姓。
汪:您今年多大?
鲁:50了,我是56年生的。
汪:你上过几年学?
鲁:初中,我以前开车。
汪:你们家就一直在这儿住?
鲁:对,我就生在这儿,祖祖辈辈都是在这儿,我爸爸妈妈都在这儿,都90多了,我是老二。
马:这边是什么村?
鲁:阿夺底。
汪:这是什么意思?
马:阿夺就是核桃的意思,底就是多的意思,就是核桃多的意思。
马:你是傈僳族吗?
鲁:对。
马:你家几口人?
鲁:四口人,两个姑娘,我的媳妇回家去了。我们家两个姑娘在外面打工,大姑娘在广东。我带着孙子在家。
汪:你们这儿出去打工的多吗?
鲁:多。
汪:为什么?
鲁:因为我们这儿以前最穷了,靠山吃山,现在好一点,人多了,什么东西可以卖。
汪:你现在还主要靠种地吗?
鲁:关键的是地没有了,老百姓的地越来越少。
汪:你们家有多少地?
鲁:八分水田。
汪:旱地有多少?
鲁:四五亩。
汪:那一共五亩多地。
马:旱地的产量特别低?
鲁:非常少,产量好才200斤,还是包谷。
汪:这儿水田怎么样?
鲁:稻子还可以,亩产600斤。
马:坡地呢?
鲁:坡地平均一亩地150。
汪:那么少?
鲁:太少了,因为退耕还林。
汪:那给你们钱了吗?
鲁:有的给,有的不给。
汪:你们退了吗?
鲁:没有,我们没有该退的地。
汪:那退的钱能给到位吗?
鲁:没有。
马:每年给粮食吗?
鲁:没有,自愿退的什么都没有。
汪:政府让你退的退了钱一定能给到位吗?
鲁:能,一年给两次,半年给一次,如果给粮食就到十月份,一月份以后他们统一的给,该给粮食的给粮食,该给钱的给钱。
马:退耕后对坡地好一点吗?
汪:树多的地方滑坡多吗?
鲁:没有。
汪:那修路的时候有滑坡吗?
鲁:修路好,老百姓找钱难,这样东西可以卖出去。
汪:修路以后滑坡多吗?
鲁:多,现在退耕还林以后又好一点,我相信再过几年还要更好。
马: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有可能搬家知道吗?
鲁:听说了。
马:听谁说的呢?
鲁:不知道。
汪:听说搬到哪儿了吗?
鲁:不知道。
汪:到丙中洛你觉得好吗?
鲁:好啊。
汪:那儿你觉得有那么多地吗?
鲁:没有。
汪:那怎么办?
鲁:挤在一起,这是政府的事情,给老百姓安排。
汪:你担心吗?
鲁:不担心,有政府,现在老百姓好过,现在穷的可以捡垃圾,捡垃圾日子也能过。
汪:你们家一年收入有多少?
鲁:我不找钱,种地买菜,因为我退休了,以前在六库县医院。
汪:退休了一个月有多少钱?
鲁:3000多。
汪:你50岁就可以退休了?
鲁:我提前退了,身体不行,眼睛不好。
马:搬到丙中洛交通好还是不好?
鲁:丙中洛交通好,交通在中间,两边是地,那边人太多了。最好的地就是丙中洛了,水田多。
马:可以再往山上搬吗?
鲁:都是石头,不行。
汪:一亩地赔多少钱你同意搬?
鲁:祖祖辈辈的生活费要有,老百姓没有地不行。
汪: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鲁:一个月450块就可以了。
汪:一直给到什么时候?
鲁:祖祖辈辈给下去,以后要越来越多,高到什么程度还是未知数。
汪:你觉得修水电站可以解决老百姓的生活问题吗?
鲁:这边电费高,占了老百姓的地。
汪:你说他们为什么要修电站?
鲁:卖电吧?
汪:那可以解决老百姓的生活吗?
鲁:只能让电厂挣钱。
汪:你们可以得到好处呢?
鲁:得不到。
汪:你相信可以得到一点好处吗?
鲁:没有免费的电。
汪:你们的电多少钱?
鲁:冬天4.7毛,夏天3.5毛,秋天4毛。
汪:那你觉得他们修了电厂是不是多一点税收?
鲁:可能。
汪:那他们会不会把这些税收分一些给你们老百姓?
鲁:不可能吧。
汪:为什么?
鲁:现在当官的人都不见。
马:在这边修了电站要淹到你们的地,房子你们要搬家,你觉得他们应该先来跟你们说一下吗?
鲁:应该说,老百姓不同意他可以建吗?如果要淹,首先做好老百姓的工作,一个月给我450元钱,我宁愿搬到山上。
汪:为什么?
鲁:比如说那里几十户人家住,山上水又清,空气又好,挤在一起对身体什么都没有好处。
汪:现在给不到450,那你搬吗?
鲁:只能搬。
汪:那生活怎么办?
鲁:反映,只能反映,向政府反映。
汪:现在电线杆占地有反映了吗?
鲁:反映了,都三年了,没有消息,老百姓都不想说了。
汪:就忍了?
鲁:对。现在扶贫,有一些没有电视的给了,有些没给。
汪:为什么有的给有的不给?
鲁:不知道。
汪:你们家给了?
鲁:我们家本来就有。
汪:就是村村通电视?
鲁:对。
汪:多大?
鲁:10寸还是11寸。
马:你们阿夺底有多少人口?
鲁:最少130多。
马:你觉得你们这儿最漂亮的是什么?
鲁:雪山,我个人喜欢雪山。
汪:你出去看到很多江吧?你觉得和怒江有什么不同?
鲁:有的江风平浪静,很好玩,但是我喜欢我们的家乡,住惯了。
汪:你觉得怒江江水的颜色跟别的地方一样吗?
鲁:冬天是蓝的,夏天是黄的。
汪:刚才你说要搬家应该征求你们的意见吗?
鲁:对,要征求老百姓的意见。
汪:你听说过环境影响评价法吗?
鲁:没有,电视上看到过了,新闻联播。
马:那个法是说做一个大工程要做一个对环境有什么影响的评估。对老百姓有什么影响,要征求老百姓的意见。
鲁:我在电视上看到,影响老百姓,影响身体,对什么都有坏处,没有好处,征求不征求那是环保局的事了。
马:刚才下面的小伙子跟我说一分地,如果占用他的地他要一分地1万5。
鲁:那都不够,如果我死了还有儿子,祖祖辈辈还不够。
汪:总有花完的时候。
鲁:你说老百姓吃什么,打猎也不让。
汪:你打过猎吗?
鲁:以前打过,现在猎枪都没收了。打过麝香,山羊,小熊猫,山羚。
马:小熊猫你打过吗?
鲁:打过,现在封山了,不让打,它白天睡觉,睡在树上。
马:要爬多高的山上可以打到?
鲁:海拔700米的地方,有山竹、野竹的地方,它吃竹叶。
马:淹了你的地,给你一些钱让你做生意你干吗?
鲁:都做生意,谁做谁的呀?
汪:你的孩子还回来吗?
鲁:回来,家在这里。
汪:但是人总希望他们出去更有发展,你不希望吗?
鲁:发展更好,人太多了,其他国家再没有比中国人口多的了。如果没有钱,老百姓一个月后就没有办法了。
马:如果一次性的给你一万五千块钱的补偿够不够?你家有六万块钱?
鲁:不行。老百姓不会花钱。有的人不会花钱他要,有的人脑子灵活他不会要。一个人可以,但是子孙后代怎么办?如果地淹了,风景也没有了。
汪:你觉得风景也很重要?
鲁:对。
汪:你知道马吉要修300米的水坝吗?
鲁:如果修300米不会淹到这儿,只淹到公路下面。
马:但是他们说淹到这儿水一泡地会有点滑。电站的水位有时是300米,有时是200米,有的时候放水,有的时候蓄水,有时一下放到100米,你觉得会不会有影响?
鲁:它不会动,我觉得不会动,不会影响。
汪:但你觉得风景不好了?
鲁:就不自然了。
汪:为什么不好?
鲁:不好不好。
汪:有人说不能让它白流。
鲁:自然的流好。他们有他们的打算吧,但是我觉得不好。
汪:要修水电站他们认为可以发展?
鲁:修了电站,如果每家每户能象我说的那样补助就有好处,每家每户不补能有什么好处?
汪:你觉得这儿搞旅游怎么样?
鲁:对有些人有好处,大多数人没有好处。
汪:你认为这儿是有点穷?还是觉得现在这样也可以了?你认为应该怎么发展呢?
鲁:搞旅游首先公路还要修。
汪:那你不是说通路了泥石流就多了吗?
鲁:虽然多了,但是对老百姓有好处,有什么东西可以从家里拉出去卖,现在就是人背马驮。
汪:你们这儿的孩子上学的比例高吗?
鲁:不上学的多。
汪:就连贡山县城不上学的也多?
鲁:多。
汪:不上学的占多少?
鲁:上的几个月几年又退回来了。
汪:上学的占多少?
鲁:70%。
汪:不上学的是不是女孩多些?
鲁:女孩上学的多,女孩喜欢读书,男孩喜欢找钱。
汪:你家的两个孩子呢?
鲁:读不上去了。
汪:主要是这边的基础没有打好?
鲁:对。
汪:到村里上的中学?
鲁:中专,自费的计算机。
汪:她出去打工做和计算机有关的工作吗?
鲁:是的,打字。春节她们都没有回来,打个电话就回来了。
汪:你家有电话?
鲁:有。
汪:这边有电话的多吗?
鲁:有40%有电话。
汪:这是外孙?
鲁:对,他爸爸是广西人。
汪:怎么找到一个广西的?
鲁:他当兵过来的。
汪:他爸爸是什么族?
鲁:壮族。
30 2006 2月22日 星期三
贡山县茨开镇阿夺底村
丰树英 傈僳族
汪:您几年多大?
丰:我是属鸡的,不知道多大。
汪:36、37吧。你上过学吗?
丰:五年级。
汪:你普通话说得不错。
丰:我小时候就在县城长大。
汪:你是什么族
丰:傈僳族。
汪:你听说这个地方要淹掉,要搬家吗?
丰:听说过。
汪:知道为什么吗?
丰:我听说他们要做一个工程,好象是水电站吧,不知道,听他们说要修水电站,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也不能确定。
汪:要搬到什么地方去你知道吗?
丰:不知道。
汪:有人说搬到丙中洛你知道吗?
丰:不可能吧。
汪:为什么不可能?
丰:不知道。
汪:你没去过丙中洛?
丰:没有,家里事很多,我丈夫在山上养羊,还要种包谷。
汪:你请那个小伙子帮你干活还给他钱吗?
丰:不给,他就是来帮忙,互相帮忙。
汪:假如把你的地给淹了,你要多少钱?
丰:不够也没有办法,我们村子里面那些当官的都不管,我女儿脚有残疾,有残疾证,但是什么钱也没有给,我还养一个老人,所以家里很不容易。
汪:你一年平均收入多少?
丰:没有算过。
汪:但是能吃饱?
丰:能,我女儿现在上学,一年也要两千多。
汪:假如这里要淹了你选择去丙中洛还是哪里?
丰:我不愿意离开,还是想在自己的家乡,水淹没下来要我们搬,我们也无话可说。
汪:你知道国家的法律可以保护你们吗?
丰:听说过,但是对我们来说一点也帮不忙,我们觉得就是那样。我家女儿去年做手术两个月,花了一万多块,他们一分也不给我们。我们到下面公社去报,他们又说没有那个钱,自己负责,你说一个残疾人。他们都那么说我心里一点也不好受,自己养的女儿就是自己的包袱,不可能说是国家的责任。我的女儿做手术我们信教,外地的教友帮助我们一万多块钱,自己的教友相信,国家不相信,因为我们农民苦的时候他们管都不管,我们找他们也没用,法律保护的可能就是有钱的人,我们没有钱的人说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