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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的依恋——怒江(二) 

2008-07-14

城里的一些人,在为留住最后的生态江河怒江而“战斗”时,住在怒江边上的原住民更加渴望着通过改变家乡这条自然流淌了千百年的江水,以追上和城里人越来越拉开距离的生活水平;城里人盛赞怒江之美色,生物多样性之丰富时,当地的父母官说:你们是吃饱了,穿好了,来这里欣赏风花雪夜,我们可是光着屁股,饿着肚子呢,哪有你们那份心情。


2004年5月16日,在北京《中国改革杂志》会议室里,生于长于怒江边上的三个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大学生直面高喊“留住怒江”的城里人:我们那儿还在刀耕火种,家乡的人太穷了。修水坝是我们那儿摆脱贫困的唯一出路。




温泉 溜索 桃花节




2004年2月15日,一群城里人怀着双重心理,走进了尚未开垦的,心怡已久的怒江。


没想到就在我们走进怒江依始,正调动了浑身全部的器官,看的,听的,闻的,行的,想的,要好好地感受美丽的怒江时,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云南摄影爱好者在怒江边拍到了在那里已经延续了400年之久的“澡堂会”的照片。这个在山坡上的温泉,至今还是男女同浴。







每年春节,家住江边的人有些甚至要跑上百里之遥,也要拖家带口,来到这里洗去往日的旧尘,以洁净的身心迎接新生。这张“澡堂会”的照片,送到了国际摄影展上后,一下子就把评委们深深地打动了。于是大赛的桂冠带在了这位摄影人的头上。丰厚的奖金和兴奋的心情,陪伴着他回到了故乡。出乎不光是当地人,而是所有人的意料,这位也是生于长于云南的人做出决定:给那个蓝天白云之下,泉华地貌之上流淌着的温泉盖间房,门口设了收票处。        


温泉被盖上房子后,票钱虽不贵,可来的人越来越少,因为“澡堂会”不再“原汁原味”。这位摄影人到也不着急,因为他的目的不是用此赚钱,而是怕有人拍出更好的照片盖过他。


听到这个故事后,同行的人猜着:那里一定是绝了,要不怎么什么人拍,都有获摄影大奖的可能。同行的人也感叹,大自然,对每个人来说,真的会因自己所处的地位、经济状况、文化背景和修养的不同,理解也不同。有人要与之和谐相处、有人要审美、有人要吃饭、有人要发财、有人要占有……


就像我们执着地要保护生物多样性一样,人的多样性,也要宽容,特别是人们常说的围城心态,是不是也是“生物链”,有你就会有我,有我还会有他……


今天怒江边的“澡堂会”还有它处。今天怒江的风土人情与外面的世界依然有着诸多的不同。去怒江之前,让我们最着急的是,那里要修十三级水电站,自然生态给毁了怎么办?而走在怒江边,坐着溜索,喝着同心酒、泡着田间地头的温泉,烤着火塘里的塘火,听着男男女女唱着山歌的那一刻,那又一刻,自然和风情交织的情幔,隐藏了我们与他们之间隔着的那道“享受”与“穷困”藩篱。


天堑变通途靠什么,桥。这是大山外面人的思维方式。山里人要过江,是在两山之间架一根铁索,一边高,一边低,手里抓着把草控制速度,一溜而过。为了体验一下穿越峡谷的感觉,勾上铁勾子,绑上布带子,坐在簸箕似的小筐里,两手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小伙子的腰,嘴里不停地问着:没事吧,没事吧……心跳在越来越加速度时,忍不住地还是往下看了一眼,峡谷之间的江水,于铁索已是万丈深渊。吊在空中穿行于峡谷间后,同行的人众口一词,连溜索都敢溜,还怕什么呢?


沿江走时,一个集市边的两位妇女脸贴着脸,脖子搂着脖子,举着同一个杯子,摇头晃脑地边喝边哼着小调。我们把车停下来,拍下了这被称为喝同心酒的场面。这是当地人的习俗,赶集卖了钱,打一壶酒,一同赶集的人一块搂着脖子喝光,以示乡亲间的友谊。这一习俗,在怒江边是从什么时候传开的,我们问了好多人,都说是:祖上。


怒江边上“城外”没有的东西,真多!


在怒江第一湾丙中洛的那个夜晚,刚刚为我们唱完歌,跳完舞的刘吉安一家人,把火塘里的火拨得苗子往上窜了后,围坐在一起往我们的碗里倒着酒,倒着酥油茶……


“唱歌你们从小就会?”“从小就会,跟大人唱就会了。”


“乐器呢?”“乐器也是跟大人学的,没有培训过。”


“你今年多大?”“41岁。16岁开始拉二胡,中间隔了十多年,近年来又恢复了。”


“你是这儿的人吗”?“不是,我是嫁过来的”。


“什么族?”“怒族。”


“你男人呢?”“傈僳族。”


“你们多呆几天吧,我们这的桃花节可好看了,今年是第三届了,从2002年开始的。”


“人多吗?”“多得很。闰二月,快了,每年都举行。


在怒江边塘火旁喝着一碗又一碗酥油茶闲聊,屋外的山泉与松涛漂入耳际时,脑海里闪出了这样的念头:在美国,印第安文化被越来越多的人视为富于个性特征的本土文化遗产。但现在印第安文化已经被不断地博物馆化和旅游市场化,渐渐蜕变为一种与生动热烈的实际人生和活生生的生命没有生死相依关系的“死”文化。与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等世界自然遗产地相比,怒江区域众多的民族和灿烂的文化,是以它的活力令人骄傲的。那里的生物多样性和民族文化多样性相互依存,当地人沿袭着的古老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是今日怒江的根。没有这些特殊的文化传统的多样性,今天怒江流域的生物多样性能独特吗?而我们对这些独特又知晓多少?


如果修水坝,如果当地的老乡知道要水坝,就要搬家,就没有了温泉、就没有了溜索、也没有了桃花节,他们还会像我们问他们愿意修水坝吗?回答得那么容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