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我们的行动 江河考察 长江女神—白鱀豚(一)

2008-07-14

 

汪永晨

 

2002年7月14日星期天早上6点多钟,中科院水生所的科研人员像往日一样,到“白公馆”:世界上仅存的四种淡水豚之一的白鱀豚人工饲养池边巡视,没有异常。前一天的工作记录上记载:星期六晚上喂食,进食正常。

8点钟,当工作人员再次走进“白宫馆”时发现:淇淇躺在水下不动了。白鱀豚是水生动物,又是水生哺乳动物,用肺呼吸,几下起不来,一呛水就没命了。

2002年7月14日至今已整整三年。三年来,关爱着它的人们思念着它。

淇淇

全世界目前有四种淡水豚,除白鱀豚以外还有亚马逊豚、红河豚、恒河豚。白鱀豚公元2000万年前离开海洋进入长江,它只生活在中国长江的中下游。虽然它的知名度远不如大熊猫,但要论起辈份,大熊猫的生存年限在五百到六百万年,白鱀豚在地球上生活了多少年呢,两千五百万年左右。

公元200年前,《尔雅》中出现关白鱀豚的描述,并称它为“长江女神”。今天的科学家们相信,当时长江中的白鱀豚数量至少超过5000头。时光到了上个世界八十年代,中国专家在国际会议上宣布,白鱀豚已不足300头。同年,白鱀豚被国际自然环保联盟列为世界12种最濒危的动物之一。1993年,专家再次发出告示:白鱀豚数量已不足百头。

今天,亚马孙河里的亚马逊豚有十万头之多。生活在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恒河豚、红河豚的数量也有2000多。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淇淇的故事

 

淇淇是一头雄性的白鱀豚。1980年1月12日,在洞庭湖口被湖北嘉鱼县渔民误捕到时只有两岁。它的脖子上至死都有被大铁勾子勾上岸时留下的两个深深的大洞。离开长江后淇淇住进中科院水生所为它建的一个大房子里的水池中,人们戏称那儿为“白公馆”。

“白鱀豚和人类一样,是哺乳动物,所以和我们人类得的病差不多。1996年,淇淇就得了非常严重的肝坏死,肝功能GPT正常值应为十几,淇淇最高时到了1000多。有一个月它什么都不吃,科学家们买来大鱼,把刺弄出来,把肉打成浆用水调和后给它吃,希望留住它的生命。当时这个消息惊动了国际动物学界,各国专家为它出主意,想办法。整整四个月,靠中西医结合治疗:关注淇淇的各国科学家才从国际互连网上得知:淇淇康复!

每年的3--6月是白鱀豚的发情期,生活在人工饲养状态下的淇淇也一样。中科院水生所的科学家们一直想为它找一个“新娘”,1986年,曾经捕到了一头白鱀豚,取名为“珍珍”。起初科学家们并没把它们放在一起,而是分放在有两个池子里,不过在两个池子中间有一个有水的过道。豚在里面可以交换信息。

开始两头豚都非常紧张,不吃东西。后来就看到它们慢慢往过道边上游,你看我,我看你,头对头好像是在互相观察。工作人员在它们中间放了一个水听器,放在水下能采集信号。结果真发现了很多信号。其中一种信号被科学家们定为呼唤声,就是相互之间通信儿用的声音信号。说明它们之间正在高度联络。

后来的一天早上,科学家们发现珍珍游到淇淇的池子里去了。它刚游进去时,淇淇非常紧张,就在一个小地方转,不搭理珍珍。这个时间持续了大概两、三天,它们之间慢慢比较熟悉了。之后,那种呼唤声也消失了。遗憾的是,那时珍珍未达到性成熟,还没有交配的能力。

   要说和珍珍一块捕到的还有一头白鱀豚“连连”,珍珍的父亲。珍珍刚被捕上来时,不习惯人工饲养的环境,不吃东西。曾经有几天,它已经没有力气游出水面呼息了。连连尽管自己也在绝食,却还是用尽力气把珍珍的头托出水面,让它呼息,以防被憋死。过去很多年后,水生所的科学家们还在说:“那情那景让人看了,真感动。”

 


珍珍熬过了离开长江家园的最初时光,连连却在人工饲养的状态下活了没几天。

可是,在人工饲养下的珍珍没能和淇淇“完婚”,就病世了。剩下了更加孤苦伶仃的守着“空房”的淇淇。

2000年5月是我第三次见到淇淇。那天我们15名绿家园志愿者从北京赶到武汉参加保护长江水拯救的白鱀豚的大型展览。一下火车我们就直奔“白公馆”已经快两年没有见到淇淇了。它有什么变化吗?

我们一进“白公馆”,已经22岁的淇淇原本是静静的在水里游着,见到我们后突然加快了游速,当我们靠近池边的栏杆时,它的尾部用力地跃出水面,以至于拍打出的水花溅了我们一身。就在我们还不知是惊、是奇、是喜时,淇淇这一独特的欢迎方式又重复了一遍。

淇淇太孤独了,盼着有人来看它,也许更盼着我们这样的老朋友。白鱀豚专家张先锋告诉我们:淇淇每年的5月6月进入发情期时,不单银灰色的身体会变得有些发红,而且还会时不时地发出一种平时难得听到的尖叫声。

那天,就在我们每一个远道而来关心着淇淇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的情景发生了。淇淇把身体紧紧地贴在我们站着的水池边,不停地将身体与水池边的水泥墙磨擦,然后一个滚儿又翻回到水里,一惯腹部在下游着的淇淇,这时肚子朝了上。粉红色的生殖器,尖挺的,在下腹部不断地向上延抻,二寸,四寸,六寸直到一尺多长,随着它的身体在水中游动,生殖器也在水中来回漂浮。

还未回过味来的我们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淇淇。它又游到我们身边的水泥墙上蹭开了。这回它又一个滚肚皮翻得朝上时,生殖器比第一次伸出来的还要长,充血的颜色也更浓烈。

我们当中一位只有6岁的小志愿者王翰臣指着淇淇的生殖器问我:那是什么?他显然是听到我们大人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张先锋想了想回答他:生殖器是用来生小豚的。王翰臣马上说,下次再来看淇淇,它要是能生一个小豚就好了。



那天,我们从张先锋那儿得知白鱀豚吃奶比较特别,母豚下腹部两边生殖器官旁皮肤上有两条缝,叫乳裂。平时两个乳房藏在里面,到哺乳时乳头从那个乳裂里伸出来让孩子咬上。但它不像人,妈妈抱着宝宝慢慢喂,交流感情,闹一闹,哭一哭再吃都可以。小白暨豚要在很短的时间把乳头咬住,母亲的乳房是挤压式的,乳汁像喷射一样喷到小豚的嘴巴里。然后母亲要赶快游出水面呼息。然后回过头再喂第二口。当时不光是小翰臣,我们从北京到武汉去看淇淇的所有的人,都多么希望淇淇能赶快找个媳妇生个小豚尝尝当爹的滋味啊!

小翰臣和我们的愿望没有能够实现。2002年7月14日,我的电子信箱里收到主题为“大坏消息”的一封。信是张先锋写来的。他告诉我淇淇走了。一个月后我利用到武汉出差的机会,又走进了“白公馆”。“人去屋空”。离我最后一次看到淇淇9个月,还是老地方。9个月前张先锋告诉我,自从我们的记者和绿家园志愿者关注白鱀豚,在报纸上呼吁保护长江水,珍爱白鱀豚以来,很多学生加入了保护的行列。武汉的中小学生常常到那里去了解淇淇的习性和学习应该怎么保护它的家园。一位小学生每次来都在数淇淇多长时间游出水面呼吸一次,后来他在作文里写到:淇淇一分钟要游出水面五次呼息,这样想来长江里有那么多大船,生活在那里白鱀豚多危险呀。

站“人去屋空”空空的池子边,张先锋还告诉我:淇淇近年以来衰老的迹象是很明显,食量下降,过去一天要吃8到9公斤鱼,最后这一年差不多就吃5,6公斤,食量减了近一半,抓鱼明显地抓不住了。为了保证它吃到活的鱼,饲养员就把活鱼的鱼腮用剪刀剪断,鱼还活着但游不快了淇淇才可能抓住。淇淇的衰老还表现在它的牙齿磨平了,颈部的皱纹比较多,就像人老了后的皮肤,皱、松。再就是体重减轻,明显消瘦。

2002年7月14号, 8点25分,水生所的科学家们纷纷赶到“白公馆”,当时池里的水很满。两个多小时后水被抽干,淇淇被抬上来,当时天比较热,水温是25度,淇淇的身体不凉,关节都没有僵硬,很灵活,也还是松软的。

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是淇淇为我们的研究工作贡献那么大,不是一般的动物,是大家的伙伴、朋友,按照中国的传统习惯不要动它,把它完整地保存下来。另外一种意见认为淇淇已经为科研工作,为保护白鱀豚贡献了20多年,从理智的角度讲应该把它的内脏取出来进行研究。张先锋说:最后在理智与感情之间找到平衡,把淇淇的内脏取出来,根据研究工作的需要,用超低温等四种方式保存。大的器官放在福尔马林里保存,身体的形状用一般哺乳动物的制作标本的方法,把皮剥下来,再还原成它的形态。

几年以后我问中科院水生所副所长王丁博士,“淇淇去世以后,我们叫白公馆的那个地方游客是不是就少了。”

王博士说:“还是有,因为还有江豚在那里。我们这个地方不对公众开放,但是开展一些环境教育项目,学生可以来。淇淇的去世对我们的科研当然有很大的影响。

“淇淇去世以后你们做了些什么呢,就是把它的身体做成标本,内脏泡在了福尔马林里,DNA永远的留下来了,还能做什么?”

王博士说:淇淇的指纹库我们做了,但是它活体细胞的保存我们没有做到,因为当时天太热了,死掉以后细胞很快就死去了,所以它的细胞没有保存下来。做了DNA的指纹库,希望把它的遗传信息保留下来。目前,我们协助政府,协助农业部做了白鱀豚的圈地保护计划。难度非常大,但是这是最后的希望,要不我们将永远失去白鱀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