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晨
2016-08-21
2016年8月19日,黄河十年行离开兰州向宁夏的中卫开去。
今天2016的黄河十年行队伍中加入了一位重量级的社会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黄纪苏。黄纪苏现任《国际社会科学杂志》副主编。著有剧本《无政府主义者属意外死亡,左派艺术家属意中死亡》、《切·格瓦拉》、《我们走在大路上》、《猫和老鼠的故事》等。他的加入,无疑对我们从社会学的角度审视黄河沿岸的自然与人,自然与社会有了更深入的解读,和更专业的记录。
兰州机场路黄河十年行几乎每年都要路过。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跟踪拍那里的在种大山。前些年这些种的“树”还有写着“记者林”、“市长林”的牌子,现在都没有了
2011年黄河十年行的生态专家王海滨说,为了给路过机场高速公路两旁的客人留下好印象,很多单位包片植树,将一片片四季常绿的针叶林种植在道路两侧的山上。其实这些针叶林并不是本土植物,要靠大量的浇水来维持。本土植物长期生长在本地,形成了一层生态保护壳,一旦外来物种代替本地物种,就会随之破坏这层保护壳。本地植物难以生长,外来植物一旦供水接济不上死去,就会造成地表裸露。
对此,黄河十年行的领队赵连石也说:植物的驯化需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时间,本地植物是最好的选择。以外来物种来代替本土物种,可能导致当地生态系统发生混乱。
黄河十年行时听到生态学家的这番话,我想以后再和兰州人说起这片山时,还要把专家的观点,专家的理论依据告诉更多的当地,特别是决策者。
同样是种大山,循化大山里被我们称为山民的当地老乡,他们种出的是大山的色块,像艺术作品。而自认为有文化,有钱的人,为什么就把大山种成了这样。
大巴课堂上,看到这样不同的对大山的保护,同行者说:有关部门是好心办坏事!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既破坏了生态,又破坏了政府有关部门的形象,何必如此呢?
这些年每当黄河十年行到了兰州,带着遗憾我们也和当地人探讨过。可是除了兰州的民间环保组织绿驼铃的几位朋友对此也有质疑以外,兰州人大多都说:种还是比不种好。
8月19日离开兰州后,黄河十年行向银川走去。路上同行的南方周末记者王轶庶建议我们绕道十公里去探访永泰古城。王轶庶说,不论是文化还是生态,这个古城可都有故事可讲。
把我们带进古城的是一群羊和羊倌。我们边拍照,边和穿着羊氆披肩赶着600多只羊的羊倌进了古城。
今天的古城里,除了有比较完整的古城墙外,就是一圈土墙断垣和旧屋的残壁。从那依稀还有模样的城门楼子看,当年固守,这里是有一定的防御能力的。永泰在甘肃景泰县寺滩乡,修筑于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是明政府为防御北方的少数民族入侵而修建。建成后即成为军事要塞,兰州参将就驻扎在这个城堡内。当时,城内驻有士兵2000多人,马队500人,附属设有火药场、草料场、磨坊、马场等机构。
城墙上有炮台12座、城楼4座,城下有瓮城、护城河,城南北两侧分别指向兰州和长城方向建有绵延数十里的烽火台。如此完备的设计,堪称中国古代军事要塞教科书式的典范之作。
城内有军事机构,察院一条街,城墙内边修有马道,围城墙一周,城墙上有射击垛口,城南有太极圆池(汲海、涝池);
可是,今天走进去,没有人讲解,是看不出什么是什么的。
网上介绍说,目前这些军事设施痕迹尚存,除了居民为通行方便和取土造房而拆落的部分城墙,还完整地保存着大部分城墙、城门,城内还保留着两座清代民居,以及一所建于民国时期的小学。上世纪50年代村里还有30多个姓,1300多人,那时城外的草原和树木还相当繁茂,不似现在荒滩戈壁的面貌。
网上有文说:永泰说是古城,其实就是一个自然村。南依老虎山,东北接永泰川,西临大砂河的永泰古城,虽然一度为河西走廊东端门户,但最近几十年,已经濒临灭顶之灾。这和生态遭破坏有着极大的关系。
1953国家开始大规模搞建设,后来又是破四旧立四新。到了1958年,全国开始大炼钢铁,永泰城里100多棵大树被尽数砍伐,城里明清时期的庙宇高楼,也被一拆而空……
有人从景泰县城出发,尽管已经到了3月底,枯黄的土地上却没有一点生机,一阵大风过后,黄土卷起的烟尘弥漫在田野里。我们黄河十年行走到这,拍到了一片风电的大架子。可见这里的风能资源是丰富的。由于连年干旱,生活在城里的居民为了谋求生计,都已经陆续搬迁离去,解放初期的1000户人家,已大衰减据说还有80几户。
在上世纪50年代村里还有30多个姓,1300多人,那时城外的草原和树木还相当繁茂。今天往日“酒肆商行,旗幌昭然;茶亭饭馆,四时飘香”的繁华却不复存在……墙外现在更是如荒滩戈壁。
网上还有记载,永泰古城周围近几十年来生态恶化严重,水资源匮乏、土地沙化和盐渍化、森林覆盖率急剧下降。不断恶化的环境迫使城中的居民不得不向外界转移
“连年干旱之后,村里的年轻人搬到有水的地方去住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今年63岁的李崇仁是永泰小学校长,前几年退休后,担当起了文保员和旅游宣传员。
李崇仁是永泰古城的老住户。有记者采访他时他说,他小的时候,永泰城内有许多古树名木,城墙外面有护城河,城后面的松山上还是大森林,当时人们还在山上砍柴。几乎最近20年时间,山上的树也被砍完了,再后来由于连年干旱,树也没再长起来。
依李崇仁的记忆中,古城变化最大的是气候。“这几年从9月份开始,直到第二年5月份,几乎是大风不断,近年来风沙更严重了。”记者采访李崇仁时他还说:“小时候永泰城的风沙从没这么大。其次是雨水少了,我小时候古城雨水好,村里种的庄稼能长一胳膊长。近年来几乎不见雨,种的庄稼只有一尺高。”
大约8年前,政府将黄河水用水渠引到了离古城10公里的地方,并鼓励古城的人们搬迁到水渠边的移民点居住,几年间许多人陆续搬走。
8月19日我们随羊走进古城时,正是一群一群羊回家的时候。一群羊少则400、500,多则600、700只,随便走进一家,屋里屋外干干净净。
一户小院内小童在洗脚,奶奶在做饭,炒地三鲜的是电炉,煮饭的是煤气灶。女主人说他们是靠天吃饭。
路上遇到一妇女,说自己在兰州打工。村里地也种着,收成好时一亩地打200多斤粮食。
这位妇女告诉我们,现在古城里家家养猪,过年时杀大猪。生活不错。政府现在给他们退耕还牧的钱。新农合,养老保险让他们生活过得也算踏实。打工是挣个零花钱。
一个站在院门口的小姑娘两岁多吧,我蹲下来问她,吃晚饭了吗?她想了想说:饱了。
饱了!古城的生活用我们今天的眼光看是不富裕的,但干干净净、安安静静。这或许不是我们要的生活,但不代表就也不是他们要的生活。
我们进古城时,城墙边有几个在修着什么。还有整修的图。看来是为旅游做准备,因为凭古城里现有的这些人,要发展别的也不太可能。明年黄河十年行再来时,古城里还会有人住吗?希望能找到真懂古城的人给我们讲讲。
看去年黄河十年行在他家拍的照片
2010年黄河十年行第一年时,在沙坡头景区的路口,我们和一位正拉游客胸前挂着农家乐导游的农家乐旅店老板聊了一会儿,决定把他家定为“黄河十年行”十户定点跟踪的人家。七年走黄河,他是黄河十年行跟踪采访的十户人家中,最乐观,生活挺富足的一户人家的男主人。
他叫张希科,47岁,从小就生活在中卫市迎水镇鸣钟村,人称“张石头”。原来他竟能与石头“对话”。家里夫妻两人加两个孩子一共四口人,儿子在景区开沙漠越野车,女儿在上高中。
早先,张希科和这里的其他农民一样,以在黄河边种地为生。这里处于沙漠地带,原本可耕种的土地很少,后来有人尝试引水到沙地里种地,他发现,自己在沙地里竟是种什么长什么。沙坡头旅游发展起来以后,村子搬迁,张希科和妻子两人白手起家办起了农家乐。后来沙坡头水利枢纽建设,村子再次搬迁,他们一家所得的补偿是一亩改造了的沙地,当时的补偿一亩只给1000块儿,一亩果园给10000元。
张希科没有报怨,而是靠苦干,没多久就盖了更大的房子,继续做他们的农家乐。我们和他聊时,他甚至说:我只要种,沙漠里什么都能长。
2010年,他们的农家乐年收入为4、5万块钱,2010年,张希科的目标是挣到10万块。
2001年,我们问张希科,现在最让他烦恼的是什么?他说,现在最让他们苦恼的是政府对农家乐的宣传力度不够,他们自己又不会利用网络宣传。旅游公司也不太愿意跟他们合作,基本都把游客拉到景区里的酒店。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放弃努力。他和村子里做农家乐的老板几乎每天都要碰一次头,召开会议,强调每家都要维护好沙坡头农家乐的品牌,不能做对游客不好的事情。
张希科说:我们这的农民对沙坡头旅游的发展,有着很强的品牌意识和环境保护的意识。政府如果能利用好农民的积极性,这对景区的保护无疑是很有帮助的。
2011年,“黄河十年行”再次夜宿中卫迎水镇鸣钟村张希科家的农家院。
央视记者李路看张希科穿着白袜子,带着蓝脖套,问他为什么这身打扮。
老张说:这样靓呗!谁都喜欢靓。张希科还把脖子上脖套戴来戴去,边比划着边说:又能挡沙,又是装饰,来这旅游的人都喜欢,十块钱一个,自己也就买一个戴了。
2011“黄河十年行”采访张希科时,他一直都显得异常兴奋,他说2011年农家乐的目标已接近实现,收入马上就到10万元了。2013葡萄给他们一家带来了财富和幸福
2013年“黄河十年行”到张家的前一天,是他家葡萄园2013年正式开园。更有意思的是,张希科说昨天晚上他做梦,梦到”黄河十年行”一大队人到他家了,早上还和媳妇说起来,说摘些葡萄和西瓜,哪想到我们就真的来了。
我们在张希科家家时,院子里的燕子和麻雀飞来飞去,我们好奇的问他,你家怎么有这么多小鸟,它们不吃你的水果吗?张希科说,都是为了生存,小鸟也不容易。有小鸟是我家的福气.有小鸟吃的,才有我吃的。我不会驱赶他们,即使它们吃我的葡萄,它们能吃多少?我不会伤害他们,这些鸟儿,你伤害了它,可怜不到,它们回报复你的。
和每年来一样,张希科对生活充满着希望。女儿终于也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我们问她毕业后会回来吗?她说我总是要有我自己的追求和生活,不会回家来的。
2015年黄河十年行到张希科家时,他很得意的是家里的收入已经超过二十万。小院也又扩大了。
2016年,黄河十年行到张希科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他家的后院又盖起了一排房。
这里可以随便盖房子吗,我们中有人问张希科。他说政府开头是放开让盖的, 今年又不主张盖,但也禁不住。现在是农民盖房不按条约盖的,政府就不让盖。
现在这的农民都靠旅游吃饭,谁家不想多拉几个客呢。现在光是在他家周边就有七十多户农家乐。
我们问张希科,今年家里的收成又突破了多少。儿子当家了
在张希科家住的那个晚上他告诉我们,家里有几个标间,可以洗澡,城里人住没有洗澡的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