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公众参与 志愿行动 2016黄河十年行之八 ——母亲的“产房”

2016黄河十年行之八 ——母亲的“产房”

汪永晨

2016-08-17


2016年8月14日,我们从玛多县出发走到一片空旷的河床边。母亲的“产房”,是我脑海中一下涌出的感觉。在这样天地间孕育的孩子,心胸,意志能不宽阔和坚强吗?
走在这宁静而致远的天地间,我多想就呆呆地坐在那儿。如果再有勇气与母亲在这相拥相伴,尽管写不出《瓦尓登湖》那样的大作,也能细细地品味与试着描述这四周的山,眼前的河与地上竞相争艳的花花草草与人在一起时的表现。

2016黄河源区
2009年经我国三江源科考队考证,依据“河源唯远”的原则,确定卡日曲为黄河源头,输送占黄河总水量49%;沱沱河为长江源头,输送占长江总水量25%;扎曲为澜沧江源头,输送占澜沧江总水量15%。因此三江源地区被誉为“中华水塔”。
2016高原的河边

三江源区境内可可西里山及唐古拉山脉横贯其间,这些山普遍在海拔5000-6000米左右,高大山脉的雪线以上分布有终年不化的积雪,雪山冰川广布,是中国冰川集中分布地之一,河流密布,湖泊、沼泽众多,是世界上海拔最高、面积最大、湿地类型最丰富的地区。

面积按流域分为:黄河源区面积16.7万平方公里,占三江源地区总面积的46%;长江源区面积15.9万平方公里,占44%;澜沧江源区面积3.7万平方公里,占10%。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和澜沧江(在东南亚被称作湄公河)总水量的15%。为此,三江源地区成为我国乃至亚洲的重要水源地,素有“江河源”、“中华水塔”、“亚洲水塔”之称。

世界著名的三条江河,集中发源于一个较小区域内,在世界上绝无仅有,青海省也由此闻名于世。

三江源区河流主要分为外流河和内流河两大类,有大小约180多条。

黄河的源头段,大小湖泊近1800余个,(曾经有4000个)湖水面积在0.5 平方公里以上的天然湖泊有188个。

可是,江河流域生态环境问题已经成为中国21世纪可持续发展的心腹大患,而这些又与上游和江河源头地区生态退化、植被破坏密切相关。


2016高原的猛禽
2016高原鼠兔的家

历史上,三江源曾是水草丰美、湖泊星罗密布、野生动植物种群繁多的高原草甸区,被称为生态和生命的“净土”。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令人惊醒。

近几十年来,由于天灾人祸等许多自然和人为的因素,整个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已在明显恶化,形势日益严峻。位于高原腹地的“三江源”随着全球气候的变暖,冰川、雪山逐年萎缩,众多江河、湖泊和湿地缩小、干涸;沙化、水土流失的面积仍在不断扩大;荒漠化和草地退化问题日益突出;

30年的对比  网上照片 

三江源区受威胁的生物物种占总类的20%以上,远高于世界10%-15%的平均水平,部分地区的人类已难以生存。

从网上的两张图片来看,三十多年沧桑变化,黄河正源的星宿海已经名不符实,过去星罗棋布的美丽的湖泊风景,已经变成干涸的湖底、荒芜的戈壁;而在长江正源的姜古迪如冰川,则明显可以看到大片的冰川退缩融化。

看了这两张图片,不禁让人联想起前些年发生的西南地区干旱。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全球气候变暖是否是导致这些现象的直接原因?人类的生活生产是否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2016高原冻土实验观测站

2016黄河十年行同行的专家有中科院寒区旱区环境工程研究所的韩添丁博士。

韩博士从1987年至今在中科院寒旱所从事科研工作,负责中科院开放站天山冰川站水文、气象的观测研究。先后参加和主持中科院重大、国际合作、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中科院及寒旱所创新等多项科研项目。对冰川变化、冰川水文气象、冻土水文等进行了广泛研究,取得了较好的研究结果。已在中外主要学术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

韩博士在黄河十年行的大巴讲学上说:六七十年代过渡放牧,八九十年代草原锐减,这也是当时为什么有那么多科学家,或者搞生态的人提出一定要退耕还牧或者是封山育牧封山育草的原因。这也说明过渡放牧是存在的。 

但是随着禁牧,那么好的牧草在那儿荒着,草原的另一种退化,成了人们的又一担心。国民生产总值GDP的增长包括人均产值。更多的还是国家的补贴,退耕还牧,封山育草,没有看到效益从哪里来,这是我的看法。

咱们过阿尼玛卿山的时候,在那儿停留了一阵子看到冰川,我也研究过冰川。尽管冰川在黄河源区它能够提供的水量不是很多,但是它作为一个固体水库调解能力还是有的。最新的冰川面貌统计在阿里玛卿山南北两河,大概有五六十条冰川,占到百分之九十几在退缩。

从冻土来说,黄河源区五千米以上,基本都是冻土覆盖。从生态和水温这方面的效益来看,冻土退化的上线从高山区大概到90米左右,天气暖和的时候上面有一层融化了,到9月底10月份又把上面这一层冻结,这期间其实里头的水分是会释放出来的,也会影响到表面的草场生态,包括里头的温度变化,草场水分变化,从整个地气系统来看,它也会影响到跟大气交换的水温状况的变化,这方面现在也是一个热点,很多人在研究。

当然,对河川径流能提供多少量级的径流量,从局部上看,对河流的年内变化,季度变化是有很大影响的。包括冬季径流会缓慢增大,增大的趋势天山地区是这样,其它地区研究也得出这个结论,冬季径流是增大的,春季的融雪径流是提前的。

当然,这方面的研究是初步的,对于生态的研究,有人提到包括对草皮的影响。尤其是在气候变化的条件下,冻土活动层增厚了,里头可包容的水厚度增大了。作为河源区,冰川径流上游一年提供为2%左右,这已经占了黄河流域径流的40%左右,从这个角度来看,降水的变化肯定会影响草场的变化。

包括鼠洞的影响,我只是从表面上看了一下也是有影响的。以前的农业牧业也有鼠害,现在活动层增厚水分下渗厚度增大,表面的水分相对以前来说减少了一些,土比较干了,所以它的活动也就更容易了。

昨天林教授问我,说冬天表面土冻住了,鼠兔到哪儿去了,不会冻死吧,我说它可能在洞里待着了,应该不会冻死吧,要冻死了第二年就不会有鼠害了。
总体来说,冻土的退化对草场的影响是负面的,冰川在整个河源区,所能够提供的水分比例,径流比例,都是比较少的。
作为一个环境气候的监测因子,我们一直在观测的并不是它能提供多少水量,而是从环境意义上来说有什么变化,这更加值得我们研究 
在黄河十年行的大巴课堂上,有人问韩博士,我们从黄河源到玛多的路上,沿途草原的沙化非常严重,这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吗?还是很长时期已经是这样了,它的原因是什么?

韩博士:那是高原荒漠地带的一种植被,本身就是那样的,跟降水的变化是有关系,但关系不大。我也问了一下当地人,今年的降水比去年要少得多,冻土层底下有一层隔水板,隔水板上面的土,冬季、春季的积雪降水,肯定是季节的反应。前期降水量如果少的话,上面水量聚集不了那么多,草原荒漠化一直就有,如果处理不当的话,有可能沙化,再加上那一年降水少的话,看着就满目疮痍了。

 问:那同一个海拔线上,有的地方还是有草的,有的地方沙漠化非常明显,这是怎么回事呢?

韩博士:这个从地理上来讲,植被的分布和土壤与坡向的关系非常大,一个小山坡这边晒着太阳了,那边下雨,这边有冰雹,那边是雪,生态不一样植被变化就不一样。某年,某个区域,某个地点,不同的小样方,不同的坡向,不同的坡度,不同的植物类型都有影响。

问:正在沙化,正在退化的草原,能不能采取一些措施还草,让它有所修养。

韩博士:现在江河源的生态保护项目已经搞着了,它的恢复要有个过程。我们在那边做的大项目,主要是现在国家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 。
 
2016年走在退化的河源

2016阿尼玛卿山

2014年是马年,藏族人认为阿尼玛卿山属马,这一年转一圈阿尼玛卿神山,等于转了12圈。我也属马,2014年我和几个发小一起转了阿尼玛卿山。是为了一种信仰,更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大自然中的雪山。阿尼玛卿雪山是雪域高原上的一座著名雪山,意为“黄河流经的大雪山爷爷”。传说它是格萨尔王的守护神,阿尼玛卿雪山西边在西宁到玉树的214国道上,南边在玛多到年保玉则的路上,东边在大武三个方向都能远眺阿尼玛卿神山。但要想走到它脚下,最方便最好看的并不是人们总说的大武,而是从214国道上的花石峡进入。2014年我们走的是大武。2016年黄河十年行是从花石峡走近她的

对于普通游客来说,环山一周会碰上许多神奇的自然景象。在转山的过程中,阿尼玛卿雪山主峰玛卿岗日峰随着角度的变化,一次又一次以新的面貌呈现在人们面前,可以说是一步一景。晨光中雪山被金光照耀,白里见红,红中见白,雄浑壮丽,庄重宁静,神奇动人。

阿尼玛卿大藏文书中意为活佛座前的最高侍者。“阿尼”是安多藏语的译音,意为先祖老翁,也含有美丽、幸福或博大无畏等意;“玛卿”的意思是黄河源头最大的山,也有雄伟壮观之意。

阿尼玛卿是一座神山。呈西东南走向,中国第二大河黄河在这来了个180度大拐弯后向东南流去,主峰玛卿岗日正在大拐弯中央。共有18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峰突兀在莽莽高原,山上冰雪连绵,终年不化。它既是多麦安多百姓的依山或魂山,也是与黄财神相媲美的财宝神山。

阿尼玛卿山是昆仑山系的一条支脉,是中国对外开放的十大山峰之一。阿尼玛卿山,山势巍峨磅礴。山体由砂岩、石灰岩及花岗岩构成。阿尼玛卿山总长约28公里,宽约10公里,共有十八座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雪峰耸立在茫茫高原上,山峰冰雪连绵,终年不化。

2014年山顶与经幡
阿尼玛卿山主峰“玛卿岗日”峰,由三座海拔6000米以上的峰峦组成,最高峰海拔6282米。平均海拔5900米以上,最高的一座叫“玛沁保木拉”山峰呈 锯齿重叠形。由于地势高峻,因而气候多变,冰峰雄峙,冰川面积约126平方公里,有冰川57条,其中位于东北坡的哈龙冰川长7.7公里,面积24平方公里 垂直高差达1800米,是黄河流域最长最大的冰川。
阿尼玛卿冰川从克利敦康山侧面涌出,拐了一个弯向东倾斜而下。冰川上布满了黑色的冰碛石,远看去冰川上有流动的痕迹,近看则完全是凝固静止的。冰川包围着 阿尼玛卿山的弟弟克利敦康山,这顶白色的“帐篷”虽然没有主峰玛卿岗日山高,但是它依然气宇轩昂,英姿勃勃的伫立在高山雪原上。在耀眼的阳光下,在群山的衬托 下,克利敦康山巍峨峥嵘,晶莹炫目,给我们一种雄奇的美感。
2014年阿尼玛卿的冰川终年不化

藏族人民称阿尼玛卿为“博卡瓦间贡”,即开天辟地九大造化神之一,在藏族人民信仰的二十一座神山雪峰中排名第二位,专掌“安多”地区的山河浮沉和沧桑之变,是藏族人民的救护着。

2014年我在这里为怒江点灯祈祷

2016年8月14日,黄河十年行的大巴课堂上,贵州民族大学的颜春龙说:黄河十年行现在的影响力非常大。我这次来,也是希望从咱们高校的角度来学习环保组织所组织的活动,包括所从事的伟大的公益事业,我觉得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我非常感兴趣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环保法跟生态保护的结合程度在什么点上?NGO和政府能不能在合作上有更好的推动。这次来亲身感受了很多,希望在接下来这几天当中能够更加的触动自己的思维,或者在灵魂上能够得到升华 。
第二个想法: 民族文化从生态的角度,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 也是有着非常广阔的天地。这几天的行走,我觉得其实生态保护里隐藏了非常大的文化在里面。整个人类对所生活的山河、土地可以从很多角度,很多侧面去感悟。这个也是此行很大的收获。

2016大江大河源是这样的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做研究员的吴惠娟,这次专程从新加坡赶来参加黄河十年行。在巴课堂上,她既是专家,也是志愿者。

吴惠娟说:因为几年前我在英国牛津大学念书的时候,我的博士论文就是有关黄河的可持续发展的研究。之前只有机会到黄河下游做了一些实地调研。主要是通过大概六十年的历史数据分析整个黄河的变迁。从环境方面、社会方面和经济方面。这次行程给我最深的感受是能够到上游来,看看上游的情况,以及能更深入到当地的原住民,来了解黄河对他们的影响。

我觉得这次行程给我非常深的体验是在黄河上游居住的民众他们面对的一些问题,和我们在外界通过一些学术数据或书里面看到的东西很不一样。我觉得这些实际经验,真的会增加我们对当地情况的了解,特别是对当地居民在发展中的需求有所了解。

吴惠娟说:因为我之前做的是通过数学来做的定量分析,这个面的研究是非常宏观的,是关于河流综合管理的评估。这次我希望能从另一个角度,从定性方面,从与原住民的访谈里,从考察他们生活的状态中,从黄河这些年来的变迁经历,以及对原住民生活造成的影响去研究。虽然这很难量化,但通过描述来发现其中的一些问题,还是和我之前的研究有着非常不同的方法,非常有意义,也能够相互补充。

吴惠娟说:我们整个团队有19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专业背景,以及不同的目的,一起走黄河,看黄河。这样的群体里,组织者的作用非常关键,让整个团队凝结在了一起。而且一开始到黄河,从上游开始,第二天的行程,第三天的行程到黄河的源头,高海拔对大家来说是极大的挑战。我从队友的身上看到了非常强大的一种毅力。无论是68岁的林老先生,还是61岁的秀兰姐,他们都没有在最艰难的时候放弃。虽然我们一路很辛苦,尤其在穿越无人区的时候,走着搓板路,车还出现了故障,我们还是能在凌晨到达。真的是非常值得,而且是非常幸运的一路。所以,我在微信的朋友圈里说:跪着也要走黄河

另外一个很深的感受是,我们顺路给沿途的小学校捐赠一些书籍、衣服、财物。虽然对于我们来讲是非常微小的举动,但是我们得到的是他们非常热忱的接待,以及小孩子们发自内心的,真心的笑容。我觉得这真的让我体会到当地居民的热忱,以及藏族文化的博大精深。我也了解了很多藏族文化与自然间的依存关系,以及汉藏文化间的交融。我觉得这些都是非常非常宝贵的体验。

我在中国受过教育,在英国牛津读的博士,现在在新加坡工作,我觉得这三个国家的教育有所不同。也想在大巴课堂上和大家分享。

英国的教育非常以人为本,更多的是让一个人有自己的自信,以及世界观和价值观,同时给你一个信念,就是你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目标。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我之前在牛津大学念硕士的时候,我们一共有九门专业课,考试的时候每门课会出大概十四道题,每次只要选一道你感兴趣的领域里的题进行论述,写一个小论文就可以了,这个和国内的教育也非常不一样。

国内的教育会让学生知道所有的东西,把课本背下来,这样就很难有自己的见解。国外的教育不需要让你知道所有的东西,但是需要你在你感兴趣的领域里有非常大量的阅读。同时在别人研究的基础上,能够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这是我在中国受教育和在英国受教授时非常不同的体验。

新加坡和英国的不同是,新加坡的系统可能更加偏向美国系统。英国对于发论文和研究的进度,并没有非常大的要求,最关键的是你研究的质量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否对社会有价值,而不是一个单一的体系。新加坡的教育好处是在研究经费上,政府会非常慷慨解囊。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在充足的研究经费中,你需要迅速的发表很多的论文,在这样高压的过程中,你会丧失一些做长远研究的兴趣和动力。然而我认为有更长远意义的研究,才是真正对我们社会进步有贡献的研究。

吴惠娟的这番话,让大巴课堂上的人陷入思考。我们的学术研究到底要什么?而我更感慨的是,我们的黄河十年行,这些年来,在一些媒体领导看来就是旅游吧。在一些专业人士看来,太走马观花了。

我有时也在问自己,这样走下来的十年积累,十年记录,到底有什么用吗?用处在哪儿?在保护环境,保护生态方面,媒体真正能做的到底是什么,民间组织能发挥的作用又在哪儿。英国的教育方式给人启迪。


2016黄河源区
2016年走在黄河源区

自称是菜农,又对植物有着深入了解的李玉兰,离开黄河源后高源反映在慢慢地减轻。在大巴课堂上,在大自然中,她说着说着就会激动。她说咱们人是地球的一个孩子,而且只是地球妈妈的一个孩子。可是我们一说起生产粮食,就是要增加产量,要用化肥,就不想想这样做对地球妈妈其他孩子会有什么影响没有。我是农民,我特别特别爱土地,土地是生产者,有了土地就能长东西。可是我们现在建了那么多化工厂,化工厂往河里排污,咱们的河流母亲还喘得过来气吗?

我们讲孝顺,我们知道给我们自己的妈妈买点东西,常常要去看妈妈。可是我的河流妈妈 我怎么孝顺她呢? 

让我的河流干净一点,少使化工用品,要简单生活,得给我们河流母亲减轻负担。我觉得,对于别人,咱们不是去指指点点你哪儿做的不对,是要做出榜样让人家看。生活在黄河源的人,他们敬畏自然,爱护自然。在黄河源,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回到北京,我要在咱们绿家园每周六的乐水行里把在黄河源的感受讲给朋友们听。

8月14日,黄河十年行深夜才到住地班玛,明天,九曲黄河第一湾,我们能赶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