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30
文/ 汪永晨
三江源地区位于青海省南部，总面积约３１．８万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面积最大、湿地类型最丰富的地区，长江总水量的２５％、黄河总水量的４９％、澜沧江总水量的１５％都来自这个地区，素有“中华水塔”之称。２０００年，我国政府设立了三江源自然保护区，保护区涵盖了青海省的４个民族自治州、１６个县，涉及近７０万人口。
三江源生态保护区是全球生态环境最为敏感和脆弱的地区之一，由于生态系统结构简单，生态系统稳定性不良，能够忍受的外界压力比较小，一经外界干扰影响，三江源地区便会出现生物物种数量减少、种群覆盖度降低、土壤遭受侵蚀等生态退化现象，并且可能会愈来愈严重，原有的生态系统结构将很难恢复。
这种小小的虫子叫黑毛虫。从玉树到曲麻莱的路上，我们看到它们遍布在草地上，河沟里和草甸中的小水面上。
前几天碰到玉树水务局和玉树州六个县的水务局局长时，他们特意从地上拣起一条给我们看，当时还没觉得草地上会有那么多。而在曲麻莱这里，看到的草上，水里黑乎乎地一片，才知道它们真是太泛滥了。当地牧民告诉我们，它们专门吸草、花叶子的精髓，它们吸过后，草枯萎了，花凋谢了，植物随之丧失生命。
青海省长宋秀岩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三江源生态保护区是我国最为贫困的地区之一，也是我国最为重要的生态区之一。三江源地区要转变依赖生态和自然资源的过度投入，实现数量扩张的经济增长方式，对这一地区不提工业化口号，不考核ＧＤＰ增长指标，围绕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把保护生态和发展社会事业、提高群众生活水平作为各级政府主要的考核指标。
果洛藏族自治州是个矿产资源丰富的地区，当地具有开采价值的黄金、有色金属等矿点众多，但为了保护三江源地区的生态环境，这个州在很多地区禁止开采矿产资源，早年已经开发的也被叫停。
果洛州州长曾经说过，保护生态是三江源地区的根本政策，地方经济发展不能与生态保护相悖，在不开发矿产资源的前提下，果洛地区丰富的旅游、藏药、太阳能等资源将得到很好地利用和发展，只有用科学发展的观点寻找经济增长点，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曲麻莱县曲麻河乡乡长多尕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大谈太阳能在江源的作用。他们乡现在几乎是百分之百用上了太阳能板。我问他：听说这些太阳板又贵又爱坏。他说，那也比修水电破坏江河好。修水电，不但断了河，还把草场都毁了。太阳能的使用可以根据自家用电的情况，家庭情况好一点，花一万块钱装一个，电视冰箱就都能用了。牧民们过的是游牧生活，用太阳能最划算。宋秀岩省长前天来了说要保护三江源，要有一笔钱给我们三江源，发展太阳能就是保护三江源。多尕说。
多尕是土生土长的江源人，对江源，对自己的家乡，他和我有一个极为相同的想法，要是能恢复到自己小时候江源那样就好了。我曾接受过凤凰台主持人曾子墨的采访。她就问过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告诉她，大自然能恢复到我小时的样子，北京的天空也是蓝的，北京天空上的云也是白的，北京河里的水也是清的。不知我和多尕比较起来，为了自己的家乡能恢复到各自小时候的模样，谁将会更难。
我是从1998年随中国第一支女子长江源考察队进的长江源，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关注三江源。在我的采访中，中科院院士冻土学专家陈国栋告诉我，青藏高原是解开地球奥秘的钥匙。青藏高原上的温度有一两度的变化，对全球来说，就可能是三，四度的变化。还有，青藏高原也是全球气候变化试验室，是很多科学家所聚焦的地方，如果这里改变了，破坏了，受到影响的就不仅仅是三江源，也不仅仅是中国，而是全世界。
气象数据显示，近40年来，长江、黄河源头地区的年平均气温呈显著变暖趋势，每10年分别平均增高0.06℃和0.08℃，而同期内降水量则明显减少，平均每10年降水减少5到7毫米。另据资料显示，由于气候变暖，目前长江源头地区冰川正从多年略有前进的稳定状态向不利的方向发展，出现了萎缩现象。专家认为，冰川进一步萎缩必然加剧生态环境的恶化。
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的专家说，气候暖干化的发展趋势，不可避免地要引起三江源地区植被退化、冻土和冻土环境退化以及荒漠化等现象。从总体上看，气候条件的变化对区域植被的控制影响是明显和持续性的。因此，三江源地区植被退化的演替过程将是漫长的，并可能日趋严重。
另据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最近的研究结果表明，三江源生态退化原因可以归结为在全球气候变化、高原生态环境暖干化趋势加剧的背景下，人为不合理开发利用草地资源的影响所致。
青海省三江源办公室负责人李小南说，生态系统的演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植被的演替变化也是周期性的。所以，虽然现在天然草地的压力有所减轻，但是生态恶化仍然在持续，改变这种恶化趋势需要一个过程。
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气象局的监测数据表明，近年全县常年性积雪已经减少了９５％，域内５０％的河流断流，没有断流的河流流量减少了５０％。玉树、果洛两州中度退化的草场１．５亿亩，占区域可利用草场的６４％；上世纪九十年代与八十年代相比，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年平均流量分别减少了２４％、２７％和１３％。
全球变暖、鼠害猖獗，草场退化，三江源地区共有１６个县，其中７个是国家级扶贫重点县，另有７个县是省级扶贫重点县；全区牧业人口４０．８９万人，７５．５％是贫困人口，成为“生态难民”。而生态恶化引发的经济负面影响还不止这些，国家投资７０００多万元建设的黄河源头第一电站，在运行不到一年后，因水源不足而停止运营。近年来，黄河不断出现断流，来水量减少，给黄河中下游地区乃至全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工农业用水紧缺、水电站发电量减少等，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瓶颈。
这张雪山下的照片拍完后，我们的车停在了这片沙化的草原上。10年前，我们中国女子长江源考察队到江源时，同行的中科院山地灾害研究所的唐邦兴教授，对一小片沙化的草场就忧心忡忡。今天，唐教授再看到这样大片大片的沙化草场，不知作何感想。
而我，除了拍下了这些照片，记录下了这些变化，还能做什么？车在雪山下，在正荒漠化着的草原上前行时，我问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