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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水走西南之十——坝子上的“神光”

2008-07-30

江河水走西南之十——坝子上的“神光”

/汪永晨

 

今天一出攀枝花走进大山,车窗外满眼看到的又是被我们的现代文明和发展就是硬道理改变了的的大山。

越来越多的大山成了这样

所幸的是,今天的大山里我们还能看到祖辈们留下的传宗接代的田地和村庄。

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的山里人家

不知道被我们这代人认为的现代化,让我们的后代还能在大山里生活多久?

我们的车进入云南省仁里县后,路边的一个水文站让我们停了车。一路上看到峡谷里的大江小河大多裸露着砾石。这和全球气候、和江河上的开发到底都有什么关系,我想从气象数据上看看,能不能说明点什么?

因为是星期日,水文站里静静的。是一只大狗迎接了我们。

在四川,后来的采访一直有当地宣传部门的陪同,到了水文站,虽然我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身份,但现在假记者和记者这个职业本身,显然还是让很多人不能不警惕,不能不生畏。

电话中和领导沟通后,领导高兴地答应了我们的采访要求。

高振华,一个看上去就很朴实的小伙子,在这个水文站工作了5年多了。每天两次监测各种仪器上显示出的数据。数据是没有生命的,但也正是这些没有生命的数据,却关系着人们的生命与安全。

小高说,每年讯期他都要住在水边的观察站。那个时候,即使是睡觉他一定是张着耳朵,睁着眼睛的。

我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半小时节目二十年前曾经采访过一个黄河边上的水文工。二十年了,当年采访时问他的一个问题我一直记着:

问:你现在最想干的事是什么?

答:到火车站。

问:去干什么?

答:看人。

小高说他很喜欢自己现在做的事。他家在农村,当年上学是为了能走出去。现在看来,这份工作对他来说责任比兴趣一定是更大。

关于这些年从采集到的数据能看出水量减少了说明什么,是全球气候变化还是上游的水电开发。高振华说,在他们仁里水文站上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电站,对水量有影响,但与全球气候变化相比,哪个影响更大,对他一个水文站的站长来说,回答是有难度的。他只采集数据,然后上报。不过他说自己的家乡离水文站不远,家乡河的变化比这里大,小时候可以喝里面的水,可以在里面游泳,现在都不行,水少得根本无法游。而且脏得也不能喝了,他认为和人为的破坏是有关的。

和二十年前比,小高给我们讲的让我印象深的不是想看人,而是一次傍晚他一个人到水边的观测小屋值班。天越来越黑,走在小路上的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大大的黑影。他正紧张地琢磨着那是人还是什么时候,黑物张开翅膀,飞起来。原来那是一头猫头鹰。像人那么高的猫头鹰黑夜中站在你眼前,我写到这儿时,想问问看到这儿的读者,你要是遇到了,那时会怎么样,或说会被吓着吗?

小高和我们说的还有一件我们城里人难以想象的事。也发生在他去观测小屋的路上,树上的山野梨熟的时候,一路走,要一路捂着头。不然,会时不时有熟透了的梨掉下来砸在头上,砸上还是挺疼的。

和水文站的小高在一起

水文监测者的生活

小高

这就是小高,他说原来很喜欢看凤凰台,可是现在卫星换了,看不到了,他还想再弄一个“锅”接着看。

和小高告别,我们又走进了大山。

在云南,当地人把大山中的一片平地叫坝子。就在我们转着山,看着一大片坝子时,天上的一簇光射在了坝子的水田旁。我们赶快停下车,把这束天外来的“神光”纪录在了数码相机的储存卡上。又把它存在了电脑上,放在这里。坐在电脑前的关爱大自然的人,就可以像我们当时一样尽情地欣赏这大自然的杰作,大自然的构图了。

天光

 

恋恋不舍地看着山,水,田,光,想象着生活在这片坝子上的人的生活。如果用围墙心态来形容,他们或许羡慕我们城里人的生活,我们中的很多人也或许会把回归桃花园作为时尚。

水边的山石

 

其实这些年越走进自然,我越觉得生物多样性虽是科学家的语言,如果借用一下,我们人类的生活为什么就不也以推崇多样为幸福,为快乐,而是不用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呢。

有人生活在大山里,他要走出来寻找新的生活,或是留下在大山中享受自己文化与传统是他自己的选择。有人生活在大山外面,要进去,要体验,也是一种选择。关键是这一切要由自己选择而不是一部分人,替另一部分人选择。这种选择越自主,越自由,这个社会就越进步,可以这样说吗?

遗憾的是,当今社会,老有一些人要替别人选择,而且是打着为别人好的幌子为人家选择,谁要是对他们的强制有所指责,扣上的帽子就有:阻止社会进步了,限制经济发展了,伪环保了……诸如此类。

关于什么是自然,什么是发展,坐在电脑前讨论,争论是一种方式。走进自然,观察社会是另一种方式。凤凰台“江河水”摄制组选择了走进自然,记录自然,将自然展现给受众的方式,也是一种发言权的使用。

河边的水田

河里的水田

 

如果说,这些在水边,在河里的田,是山民们在顺应自然地生活。那么下面这些照片又是什么呢?

山水变形

河床里

溪流中的电站

是电站改变了这里的激流

水边的企业

水边有了企业之后

河里有了电站,河干了,脏了。我们要发电,要能源,这没有错。可是河对于自然来说是什么,对于人类来说,又仅仅就是能源吗?还有河边的这些冒着烟的企业,他们的生产过程获取的仅是GDP,是财富,还有别的什么吗?要我说当然有,那就是对人类健康的伤害,对大自然健康的催残。

不远处就是金安桥电站

天快黑了的时候,我们走到了金沙江中游的金安桥电站。峡谷中被挖成的一个个洞告诉我们,电站不远了。

2004年9月13日,南方周末记者刘鉴强,曾到虎跳峡下游的金安桥水电站施工现场,发现这里已经是一派忙碌景象。

金沙江中游河段规划为“一库八级”开发,其中虎跳峡大坝为龙头,金安桥水电站为第五级电站。其筹建工作于2002年正式启动。金安桥水电站坝高156米,总装机容量250万千瓦。按照计划,2005年大江截流,工程的全面开工。

当时谈到金安桥水电站已经动工一事,国家发改委一位官员说:“国家没有批准。”采访中记者从丽江有关部门了解到,云南丽江市一年的财政收入约为2亿元,而水电集团投资开发的金安桥水电站竣工后,一年就可以为丽江市带来4亿元的税收。为此,丽江市委市政府热情欢迎并十分重视金安桥水电项目,把它作为“头号工程”,从上到下都为这个项目大开“绿灯”。

刘鉴强在那次的采访中说:虎跳峡生态独特入选世遗。“三江并流”世界遗产中的“三江”是指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在滇西北地区平行并流的一部分区域。2003年7月,“三江并流”因为满足全部四项标准而顺利入选《世界自然遗产名录》,这在全世界极为罕见。      

在刘鉴强的采访中,一位环保人士说,虎跳峡地区对“三江并流”顺利入选世界自然遗产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无疑应该得到高度重视和妥善保护。国家也向世界承诺,将不遗余力保护这一地区独特的生态环境。但不到半年,“申遗报告墨迹未干,以‘开发’为名的破坏已迫在眉睫”。

对此,环保总局官员坚决反对。记者采访国家环保总局环评司某负责人时,听说要在虎跳峡修大坝,这位官员极为震惊:“那是世界著名的自然景观啊,那里怎么能够建电站?”这位官员说,像这样的大型工程,在动工前,必须向国家环保总局递交环境影响报告书。“如果直接在虎跳峡建大坝,环保总局不可能同意。”

金安桥电站 

刘鉴强后来在南方周末上写的文章中还有这样一段:谁来维护移民利益?因为金安桥水电站开工,当地居民已经提前受到大坝的影响。记者来到丽江市古城区龙山乡增明村委会金安村移民安置点。42岁的金安村村民田先生说,首批搬迁户每家补偿1.5万元,并有一吨水泥、2万块砖头的补贴。但他很快感到后悔,没搬的时候,家里有五六亩水田,一年每亩有1000公斤的收成。搬迁后,每人1分干地、9分水田。“现在家里5口人加起来,才有1亩地,连粮食都不够吃。”

如果按照虎跳峡电站高坝方案,当地大约要移民10万人,按照低坝方案移民人数也将有7.2万。一旦移民,搬迁到金沙江北岸中甸地区的问题尤其严重,因为中甸和小中甸都属于高海拔高寒地区,只能种植青稞和土豆,对于金沙江河谷习惯种植水稻、玉米等高产作物的人来说,那无疑难于适应。

记者在3天内,行程250公里,走遍了有可能被淹没的金沙江流域,所采访的沿途6个镇20多位当地居民,都表示不愿意搬迁,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

金安桥大坝

如今,金安桥大坝即将竣工。一座水泥墙已经竖立在大山的峡谷中。

虎跳峡是世界上最壮丽的自然景观之一。刘鉴强当年采访时,危在旦夕的虎跳峡已经成了很多人的伤怀之地。当地居民、纳西雅阁旅舍的主人李元,曾先后见到3个外国的徒步旅游者,坐在石头上,望着江水,放声大哭。这些从小就知道虎跳峡的老外,心中的虎跳峡遭到了破坏会大哭,我们这些热爱江河的中国人,如今看到那么多江河在欲哭无泪,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半自然一半人为——虎跳峡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