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26
黄河十年行2011之十——沙漠里的黑色
来源:绿家园志愿者 2011-08-26 汪永晨 周晨
2011年8月21日,为了拍有着湍急水流的黄河,我们一大早就来到了兰州市中心的黄河边。黄河在这样一座大城市里不改自己的性格与风采,要说也真不容易。前些年黄河水在这里虽然如此之急,但污染得是被人形容成黑色。而今天我们看到的黄河水,是黄色的。
兰州黄河边的早晨
太阳从黄河上升起
远处是黄河大桥,近处是晨练的人们
黄河十年行今天从兰州出发,沿黄河向宁夏走去。领队赵连石说,如果说在源头的黄河是自然的河流,那么兰州之下的黄河则是农耕的河流、工业的河流。
大山被种成了这样
这也是绿化
从兰州城区出来,去向机场的高速公路两旁,路边可能看得出当地人花了不小的力气在绿化着。生态学家王海滨直斥这是形象工程。王海滨指着山体的淤地坝说,黄土高原地区土层深厚,黄土广布,具有质地均匀、结构疏松、透水性强、易崩解、脱水固结快等特点。可以防治水土流失、滞洪、拦泥、淤地 ,减少入黄泥沙。现在,有关部门以退耕还林的名义,将淤地坝上的本土植物铲除,代之以绿油油的针叶林。
这样的“染”色为的是什么?
是种树,还是种“数”
大山的本色和人为“涂”上的色彩
王海滨说,为了给路过机场高速公路两旁的客人留下好印象,很多单位包片植树,将一片片四季常绿的针叶林种植在道路两侧的山上。其实这些针叶林并不是本土植物,要靠大量的浇水来维持。本土植物长期生长在本地,形成了一层生态保护壳,一旦外来物种代替本地物种,就会随之破坏这层保护壳。本地植物难以生长,外来植物一旦供水接济不上死去,就会造成地表裸露。
这些年每当到兰州,看到这样下大力气做的事,我都会深深地感到遗憾。也和当地人探讨过。可是除了兰州的民间环保组织绿驼铃的几位朋友对此也有质疑以外,兰州人大多都说:种还是比不种好。今天听到生态学家的这番话,我想以后再和兰州人说起这片山时,我又可以多些理论依据。
对此,我们的领队赵连石也回应说:植物的驯化需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时间,本地植物是最好的选择。以外来物种来代替本土物种,可能导致当地生态系统发生混乱。
大巴课堂上,同行者最后比较一致地说,有关部门真是好心办坏事!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既破坏了生态,又破坏了政府有关部门的形象,何必如此呢?
人工湖
省级运动会将在这里召开
离开兰州不远就是白银市,白银因矿得名、因企设市,是我国唯一以贵金属命名的地级城市。据史料记载,白银矿藏的开采,始于汉代,明朝洪武年间,官方曾在现市政府驻地设立办矿机构“白银厂”,有“日出斗金”之说,白银缘此而得名。又因铜矿储量和开采在全国地位显著,得“铜城”别名。白银地区富含铜、铅、锌、金、银等金属矿产,产出硫磺、煤炭、石膏、石灰石、芒硝、氟石等非金属矿产。如今的白银市,随着矿产资源的衰竭,已经进入到首批资源枯竭转型城市的行列。
可是,我们一到达白银市,就对转型发展的这座城市,有了深深的忧虑。
我们的大巴一到白银市,首先看到一排气势磅礴的体育场馆,场馆悬挂的条幅显示,这里正在举办一个大型运动会。场馆对面,是一个低洼的正在施工的人工湖,湖里的四周正在硬衬。
“这是要做水幕电影,这是西部城市最流行的建筑群,一个体育馆、一个体育场,一个能做水幕电影的人工湖加喷泉,这是当地人认为的向世界大都市靠拢。长期在西北考察的赵连石说:这些城市大搞水岸经济,耗水经济,完全不考虑黄河水资源的紧张。动不动就建一个人工湖,没水就拦一个橡胶坝。”
“有了这些所谓的公共设施,就想变成世界城市吗?”时代周报记者严友良质疑道。
“规模最大、设施最好,不是世界城市。真正的世界城市是良好的人文环境、良好的历史积淀以及良好的生态环境。”严友良指出。
我们在无法短时间内评论一个城市的人文环境和历史积淀。但却可以轻易感受一个城市的生态环境。当我们穿行在灰蒙蒙白银市区时,大巴课堂上,大家对此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是小河不幸长在了工厂旁,还是工厂建了以后小河成了这样
小河还要继续流向大河
我们路过的这条小河是在即将离开白银市时,看到桥下的河水呈非正常的碧绿色。再看周围一排排烟囱林立的工厂环绕,我们停下了车。一下车就闻到刺鼻的化学气味。随即走到路边一家正在制作帐篷的小工厂旁。问了后我们得知老板叫刘振声,今年七十六岁了。
刘振声是七十年代跟亲戚来白银工作,从事锅炉导热管的设计的工程师。脑筋灵活的他及时发现商机,盘下了一个濒临破产的锅炉厂。后来锅炉厂也倒闭了,他就在原来的厂址上搞起了蓬布作坊,为帐篷厂提供篷布。他雇佣了四个工人,每人月薪1500,包吃住,全年下来有四十多万的毛利。
工人中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叫包爱花。她第一次见外国人,但和丹麦社会学家米晓琳十分聊得来,在米晓琳的请求下,包爱花同意我们走进了她住的地方和工作间。不过,她是一边说着,太脏了,太乱了,别拍吧一边带我们走进的。
我们尊重她没有拍照,但是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人,就不在意自己生活的空间呢。为什么就让自己住在那么脏,那么乱的地方呢?
我曾经和我们同行的美国志愿者艾坚恩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认为是文明程度的问题。人吃饱了以后,开始关注自己的生活空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当时我不太同意他的说法,可是我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提出我的反对,今天,这对我来说仍然需要思考。连自己的家都不在意的人,还能在乎周围的环境吗?只关心自己的家,在意自己的家,却不在乎外面的环境,不在意大自然,这各是在什么文明阶段呢?
路边的小工厂
黄河十年行2011的记录
“这是化肥厂、那是白银公司的水泥厂、那是硫酸厂,硫酸厂两年前停产了。”看我们对河里变了色的水有兴趣,刘振声指着对面的工厂一个个说。
“好得多了,原来这地方待不成人,基本上人人都有哮喘。”刘振声说,从1999年开始,污染在逐渐好转,自己的哮喘病就是前些年落下的,一过十一就喘的厉害。
硫酸厂的烟囱仍然在冒烟,严友良说他疑似看到了紧邻河边的硫酸厂排污池,同行者数人准备去硫酸厂里了解清楚。
来到这个名为王岘硫酸厂的厂区,刺鼻的气味让人差点喘不过气来,厂里的临时负责人一口咬定那是蓄水池,不是排污池,并亲自把我们带到水池现场去察看。
“这肯定是上游白银公司排出的污水造成河流污染,我们做硫酸是从河里取水的,不排污。”
“我们的防护措施很好,不会渗漏、渗透到河水里的。”
硫酸厂负责人王碾辩称。
当随行的记者们问起为什么停产两年还要生产时?
王碾支支吾吾,说停产了两年,后来又说是响应国家政策又开了。
黄河十年行在进入白银和离开白银的观察中,深感白银市的转型发展,任重而道远。
离开城市
天下黄河富宁夏
路边的西瓜地
离开白银,我们的车驶入宁夏中卫市。中卫地形复杂多变,南部地貌多属黄土丘陵沟壑,是我国水土流失较为严重的地区之一,北部为低山与沙。中部黄河冲积平原——卫宁平原得黄河灌溉之利,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
在中卫市沙坡头区,黄河完成了“几”字型的第一个大弯,从甘肃进入宁夏。沙坡头是以治沙成果而闻名。包兰铁路在中卫境内六次穿越 沙漠,其中以沙坡头坡度最大,风沙最猛烈。为了保证铁路畅通,避免 路轨被沙埋住,从20世纪50年代起,在铁路两侧营造防风固沙工程。这项工程 取得了成功,铁路两侧巨网般的草方格里长满了沙生植物,金色沙海翻 起了绿色的波浪 ,包兰铁路沙漠段几十年来安然无恙。这一治沙成果引 起了全世界治沙界的普遍关注,不少外国治沙专家慕名前来考察。到了20世纪80年代,旅游部门发现沙坡头有着独特的景观,便将它建成一 个颇具特色的游览区。《中国国家地理》推出“中国最美的地方”宁夏沙坡头入选。
沙漠里的绿色
沙坡头
网格
关于沙坡头的治理,领队赵连石有不同意见,赵认为,沙漠是地球上一个自然形成的环境地质类型,它有自己的规律,为什么人为的力量要去干扰它,去改造它?
这是一个我们人类逐步认识自然,治理自然的事,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黄河十年行赶到沙坡头的时候,牧民巴伊尔已经等候多时。巴伊尔是阿拉善左旗腾格里镇的牧民,他在网上看到关于黄河十年行的报道,主动联系了绿家园北京办公室,并通过绿家园办公室跟黄河十年行取得了联系。
这片沙漠里要建工业区
这里本是沙漠
巴伊尔想让我们看看腾格里沙漠工业园区的情况。腾格里沙漠是中国第四大沙漠,虽然黄沙漫漫,但却充满生机。领队赵连石带我们看腾格里沙漠里的沙枣,在沙漠里能长成高大的沙枣树,一棵沙枣即使树体大部分已经干死,但是只要有一点雨水它就会再次发芽,开花、生长。
沙枣
生命与“死亡”同体
这是一个生态系统
赵连石说,可能七年都没有雨水,第八年下了一点雨,它也能长出绿色,沙漠里有限的绿色就是这样给无限的黄色涂抹着希望。此外,腾格里沙漠还有中国草原上特有的白骆驼。
骆驼的脚印
坐在车上拍到的白骆驼
巴伊尔等着我们的原因,并不是让我们看沙漠里植物和白骆驼。据巴伊尔了解,腾格里沙漠深处正在规划一个巨大的工业园区,他家的牧场已被强行征用。
“咱们牧民,年级大一点的整天哭鼻子,流眼泪,祖祖辈辈在这放骆驼过来的,突然就不让我们放牧了。”巴伊尔说。
但是,开发的趋势似乎不可阻挡,巴伊尔把我们带到一个四面插满旗子的地方,临路的位置还竖起了一幅巨大的工业园区地图。“总共有34家化工厂,过亿资产的有4家。可是征地时,只给每户牧民两万块钱就让他们搬家。怎么能只给这么少?让我们怎么生活?生活在这里的也就是600人,34家大的企业,对我们这600牧民就是给两万块你走人,他们看到了沙漠这块地盘,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的生活、文化完全没有放在他们的眼里,有钱人怎么能这样?挣钱怎么能这么挣?在沙漠里搞开发,就这样开发吗?”巴伊尔一口气向我们提了这么多的疑问。
开发中的沙漠
圈地
挂旗
巴伊尔告诉我们,还有一点更气人的是:当地政府通过换证的方式把牧民手中的1998年颁发的《草场使用证》换发成2008年颁发的《草场经营证》,并虚报禁牧的面积,为大企业的无序开发提供便利。
无奈的牧民
在沙漠里推出一条路
探矿在沙漠
在巴伊尔的带领下,我们看到因探矿而被挖开的沙山,那一条条的深沟令人心痛。然而,探矿采矿不过是将沙漠开膛破肚。更令人心碎的是,部分化工厂草草地在无人烟的地方建几个足球场大小的池子,每天将污水用汽车拖进去,直接把污水排到沙漠深处的污水池。一车一车化工厂的污水就这样倒在了沙漠里,把黄色的沙漠变成黑色的污水池
(巴伊尔提供)
如果说,尚未动工的腾格里工业园区对沙漠还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或说那也是一种发展。可挖坑和污水排放在完全是原生态的沙漠里,不知是否可算是对腾格里更实质性的伤害。
巴伊尔带着我们往这片黑色的水池子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告诉我们走十分钟就能到,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他们把沙漠弄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在沙漠里摸黑走了十分钟,又走了十钟,听着他在不远处说:到了!可我们还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再走。那一刻,我们每一个人都原谅着巴伊尔对我们的“诱惑”。
终于走到时,天已经黑得可用得上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词。不知是阴天还是什么,天上也没有星星。
带着刺鼻味道的污水是一车一车地拉到这儿,倒在这儿的(欧嘉麟拍)
这里本是沙漠(欧嘉麟拍)
这张两张照片,是同行的欧嘉麟用暴光25秒拍下来的。如果是白天,我们可能还会拍到更大面积的,染了黄沙的黑。
时代周报的严友良说,在沙漠深处建工业园,不是为了逃避战争,而是为了把工业污水排向大草原和牧场,这真是奇闻。
因为牧场被征用、破坏,空气和水源被污染。腾格里工业园附近的牧民对未来的生活十分渺茫。
“我们现在也不反对你们开发建设了,最起码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住的,活的地方吧?”巴伊尔说。
黄河十年行在腾格里沙漠采访
黄河十年行2011在腾格里沙漠记录
沙漠里的小花重要吗?
我们一行人从腾格里沙漠出来,已是深夜,我们要赶往沙坡头那户要跟踪十年的移民家。明天我们要采访一下这家因旅游业的发展,给家里生活带来的变化,及宁夏的灌溉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