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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江河十年行”之二-灾难中失去的必将在进步中获得补偿吗?

2009-12-22

文图  汪永晨 周晨

 

   2009年12月16日,透过夜色,隐隐约约看到映秀镇到处矗立的建筑吊车。我们没有在映秀镇停留,而是赶往震源点牛圈沟附近的村庄。

    牛圈沟,在5•12地震中被定为震源。我们要去的是海拔最高的一个村子蔡家岗村二组。

    由于刚下过雨,坡高路滑,一辆运送建筑材料的拖拉机抛锚在半山腰。我们一行只好下车徒步,一脚踏进水泥路里――有水有泥的水泥路。

灾后回家的路

灾后住于今日的帐篷

   当天晚上我们和女主人唐晓平及她找来的一位同村的因去询问为什么重建费迟迟不给,竟被当地派出所警察打伤在地的村民聊了起来。令所有人不敢相信的是,震后一年七个月过去了,全村还住在帐篷里。晓平向我们讲述了地震以来的生活情况,房屋被毁,耕地被埋,原有的猕猴桃果树虽然幸存了下来,去年虽遭了那么大的地震,但果树还有幸存的,也还有收获。

家园

    可今年,果树刚一开花,就被附近刚刚恢复生产的铝厂排放的烟尘所污染,所有的花儿全部掉落。致使今年全组人家的果树没有结一个果实。晓平家更惨的是,养的四十箱蜜蜂也没能逃脱铝厂的烟尘,全部死于非命。今年“十一”绿家园生态游在她家时,我就问过晓平,为什么不去找铝厂赔偿。她说村里好多人在铝厂上班,要是告了人家,那现在每月一千多块钱的收入也没了。他的先生没有去铝厂上班,是因为他的皮肤只要一进铝厂就起大包,所以是没有办法再去,不然也会去那里找工作的。

    今天晚上,我们一行18人就住在唐晓平地震后已经搬了5次家的帐篷里。女士们住的帐篷里有电,男士们住的帐篷就只有摸黑进去了。这一夜,有几位冻得基本没有睡着。对于城里人来说,这样的日子过去只是想象,这次却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

帐篷里

这里是紫坪铺水库库尾边上

厕所

   12月17日一大早,我看到,今年“十一”绿家园生态游来时,还是一片房基地的山下,一座座新房已经盖得有模有样了。

新家

村里当年的老人

    谈起灾后重建,和我们在都江堰市区和陈明家所看到不同的是,这个在震源的偏僻小村庄,灾后得到的援助十分有限,更多的还是不时前来的民间人士。

晓平和我们继续着昨晚的话题。灾后重建存在的问题之一,就是现在的灾区城区(市区县城或城镇)的重建由各地援建单位无偿援建,而农村的重建却是政府统一规划之后的自费筹建,政府可以提供少量贷款。问题之二则是,重建中首先恢复的往往不是民生,而是高利润的工厂,比如我们投宿的这个村子附近的铝厂,地震当天开业,旋即被重度摧毁,灾后重建中火速修复。重建速度远远高于至今还住在帐篷里的几百名村民。

唐晓平的新家在这里

新家就建在地震爆发点旁边

    唐晓平向我们讲述了不久之前的一件事:当地政府统一规划附近多个村庄的集中安置点时,选址在本村的宅基地。按照镇政府的口头约定,会补贴这个村村民每户4600元搬家费。然而村民搬迁之后,迟迟得不到回应,村民们只好去成都等地反映问题。问题倒没有解决,不久之后的一天派出所长携六名警察突然造访,当众殴打了一名在村口晒太阳的残疾人,并不由分说的当场传讯了其他几位路过的村民,带回派出所后又将他们释放。等到村民们继续催讨搬家费的时候,却得到一个十分滑稽的答复:“自愿放弃两万元的建房贷款,便可获得搬家费。”

领条

老人

    有些遗憾,我们没有时间去采访一下当地政府,看他们对这事如何解释。

    尽管村民们的积蓄大多在地震中毁于一旦,他们还是想方设法筹集了部分建房款,因为帐篷里的生活实在不适合山区的气候和环境。2009年“江河十年行”的几位男士清早起来,昨晚温暖的棉被已经湿的能拧出水来。

   村里有的人一大早就去附近的铝厂打工去了。工厂的粉尘吸入肺部会严重影响健康,看看猕猴桃和蜜蜂的下场就知道了。“那有什么办法,建房子还欠着施工队的钱哟!”这是村民们的回答。“本来以为重建工程是政府牵头的,我就火急火燎赶来了,谁知道自己倒垫进去十万块!”来自成都的项目经理小张对我们对周晨抱怨道。因为资金到不了位,就在普天同庆的十月份,为村民建房的工程一度搁浅,这种搁浅前后发生了四次。

随便给点钱就行

牛圈沟

    然而,勤劳的村民们并没有放弃,在失去房屋、失去土地、失去亲人之后,仍然满怀希望,因为他们还有家园。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灾区,立刻想到发展农家乐旅游。映秀二字,原是取自“山水相映,风景秀丽”之句,震前号称成都的“后花园”,是成都市民周末休闲的好去处。如今,今非昔比,映秀的山水变色,草木易容,但大地震震中的新型身份为映秀搭建了更广阔的舞台,为了接待源源不断的考察者,村民们倾其所有,希望早一点盖好房屋。“明年再来,就可以住进我家的房子了。”唐晓平在给我们送行时不无高兴的说,“只是今年过年前还是建不好。”说完又若有所思。

站在地震爆发点

离开牛圈沟前

岷江河谷里的隐忧

    从映秀向北,就是岷江河谷,大山夹大江,壮美异常。近代的考古发现证明,在中原文明大放异彩的商代,中华大地并不是一枝独秀,地处成都平原的古蜀国也缔造了辉煌的三星堆文明,他们没有甲骨文,却用青铜器来记录自己的历史。这些铸造优质、精美细腻、夸张艺术的青铜器昭示着古蜀国的高度发达。

映秀小学的国旗

灾后的大江边

    岷江是成都平原的母亲河,岷江河谷被公认为古蜀国的发祥地之一。李白在《蜀道难》中感叹,“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感叹的就是岷江河谷的山高沟深,险峻非常。然而,就是如此险峻的地形,茶马古道还是从这里绵延远方,羌寨碉楼依然在这里落地生根。行走在岷江河谷,猝然之间能领略千古气势,偏僻之中可撞见世间名作,让人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呼吸,驻足观望一番,感叹一番。

山上的高压线

破碎的山河

    地质专家杨勇告诉我们,岷江河谷地处地震带上,历史上多次发生大地震,而且岷江河谷海拔较低,属于干热河谷,植被矮小稀少,很容易发生滑坡、泥石流灾害。尤其汶川大地震后,岷江河谷两岸受到严重破坏,不断发生上述灾害。

自然的威力

牌子上写的是宅基复垦区

    去年的江河十年走这段时,,一路走来,我们就看到了到处是裸露的山体,碎石杂堆。灾后重建的都汶高速上一座跨河谷大桥,生生的被巨石砸成三段。这个景象似乎要告诉路人,大自然不是好惹的,不是那么容易被征服的。

令人焦虑的不止这些,河谷沿线一字排开,正在修复建设的水坝层层密布。去年我们来时,因一个个水电站受到了毁灭损坏,全都开闸放水,岷江及支流里的水又跳出了浪花。可今天,因为水坝的再恢复,水又被截流用于发电去了,空流河床里的大石头无言地躺在那里。

地震后修复的桥在一次大的泥石流后再次断了

记录

    站在这座断桥前,杨勇非常无奈地说,这里地震后不做评估,很快就建起了新桥。可是一次泥石流,就让刚刚修复的桥又断成了这样。这是科学问题,技术问题,还是道德问题?杨勇,作为一个地质学家,向我们在场的记者们提出了这个问题。

无言

专家的对话

    生态专家徐凤翔认为,地震后的生态环境十分恶劣,犹如突遭大病的患者,需要静养而不是折腾。站在这些新老伤痕前,徐先生问的是自己:这哪是天府之国呢?这哪是四川呢?让两位科学家最为遗憾的是:地震后,本是人类开始尊重自然的一次机会。但从目前到处施工的场面看来,震后不仅没有减少对自然环境的干扰,反而以灾后重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上项目特别是水电项目。由于岷江上密布的水电站陆续蓄水,大部分河段断流或改为暗流,真正的河道却默默的躺在谷底,任凭挖沙车的攫取。更令人担忧的是,沿途一些小镇的建筑是外地政府援建的,样式新颖,建筑精美。但这些建筑很多要么地处泄洪区,要么地处滑坡危险地带。

失去的必将在进步中获得补偿吗

恢复中的大自然

    一个民族在灾难中失去的必将在进步中获得补偿。真是这样吗?从我们今天走在江河中看到,是担忧,而不是进步和补偿。不知杨勇和徐凤翔先生今天站在又是干了的河床前发出的疑问,参加2009年“江河十年行”的记者们能不能找到答案。

今天才是我们行程的第二天,我们将继续在行走中记录与寻找。明天我们要走进的是曾经中国最美丽的红叶观赏区米亚罗。

羌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