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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十年行之十七-—向黄河源鞠躬

2010-11-04

2010年8月28日上午8点,黄河十年行的四辆越野车从麻多乡政府出发,目的地是黄河源头约古宗列曲。遗憾的是,昨天胃就不舒服的行政主管和一路上开越野车的小石昨天在牛头碑时抻了劲,没有能和我们坚持到最后,留在了乡政府,继续采访乡政府的领导。

麻多乡政府

麻多乡的早晨

从黄河入海口逆流而上,寻根溯源,十六天来,我们曾无尽地遐想这条孕育了五千年华夏文明的大河的源头是什么样子?有人说,源头是冰川融化形成的,也有人说,源头就是一片湿地。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翘首以盼。

走出麻多乡

走进河网

黄河源区河网纵横,湖沼遍地,很多地方没有路,车队中常有车子陷进沙窝里。还好人多力量大,有人挖土,有人捡石头,很快就把车子弄出来了。

走进湿地

过小河

探路

一路上,我们与很多草原动物不期而遇。调皮的鼠兔有时在路边的沙窝旁注视着我们,有时跑在我们的车子前与我们赛跑;草原鹰要么立在电线杆上威严地俯视我们,要么展开翅膀炫耀它们的英姿;藏野驴和藏原羚总是离我们远远地,悠闲地啃着牧草;时常会看见成群的牦牛和羊,奇怪的是很少见到放牧的人。

草原鹰

草原上的放牧

这些生长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草原精灵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尽管前方路途遥远,我们总是兴奋地忍不住停下车子观望它们,用相机记录下它们的神态。那种兴奋来源于我们人类自身对自由的渴望。可是它们真的很自由吗?草原上密布的钢丝网围栏和一卷卷钢丝让我们为之担忧。

在草原上有着丰富野外考察经验的赵连石在前天的大巴课堂上告诉过我们,网围栏的功能大概有两个:一是分隔草场,二是围栏禁牧。可是很多专家认为,把管理农耕方式的经验套用在原本很生态和可持续的游牧方式上并不科学。

约古宗列黄河源

黄河源的围栏

分隔草场的初衷是明确各家草场的界限减少牧民之间的冲突,可是界限越明确越容易起冲突,因为牧民会更加在意别家的牛羊跑到自家的草场上或从自家草场经过。这样,非但原来的初衷没有达到,还给牧民带来很多麻烦。分隔草场以前,牧民放牧分春夏秋冬场,他们根据草场生长的情况转场,可以避免局部地区过度放牧和草场退化。这种传统智慧其实是一种可持续的草场管理方式。分隔草场以后,没有办法转场,草场退化严重,牛羊数量也少了。后来,有聪明的牧民,几家共同拆毁围栏,联合起来放牧;或者到该转场的时候雇佣卡车把牛羊迁移到别的地方放牧。

围不住的湿地

围不住的大山

围栏禁牧,恢复草场的初衷也是好的。不过想出用这种方法来恢复草场的管理者很显然没有在草原上生活过,或者没有了解动物和草场的关系。草原上的动物,包括野生的和家养的,与草场之间长期以来已经形成一种共生关系。动物在健康和生病的时候,会食用不同的草,即择食自疗,这种选择性的压力使得草场生态系统得以健康、可持续地发展。围栏以后,草场没有了动物的啃食压力,会使得优势种植物大量繁殖,而这种植物往往不适合动物再食用。所以表面看上去草长得很高的草场未必是健康的。

过大河

黄河源的牧民

围栏存在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影响了草原动物的生存和繁育。草原上的动物,其进食饮水、交配繁育都需要远距离迁移。围栏阻断了动物的迁移,就像把动物圈养在一个一个大笼子里。

路上,我们恰巧遇到一个正在进行围栏施工的工程队,便采访了一个工程负责人。

路遇的采访

热爱湿地

我们问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网围栏?他说,要保护湿地,建自然保护区,防止过度放牧。

又问,在人口这么少的地方,有那么多牛羊踩踏吗?他说,保护湿地,围起来总比不围强。

接着问,有没有想过围栏在防止牛羊进入的同时,也阻止了野生动物的迁移?他说,围栏都会给野生动物留有通道。

再问,动物知道通道的位置吗?你们如何通知动物?他们没有回答上来。

不管我们怎么质疑网围栏,他们总是回答保护湿地。

“保护”湿地

所谓自然保护区,不就是为了保护那里的植物、动物?而草原上的网围栏计划,无论对于植物的多样性和动物的生存繁育都没有益处。不知这样一个据说耗资几十亿的,旨在保护中华水塔的网围栏计划是如何发起,又是如何通过的?

仅有2万人口的三江源地区是否存在过度放牧的问题?草场退化是人为原因多一些还是大气候背景原因多一些?这种不利于草场生态和动物生存繁育的网围栏是否可以达到保护中华水塔的目的?很多问题已经超出了我们这些没有长期生活或工作在草原上的人的判断力。这时赵连石提到一个人,这个人是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的吴玉虎,在草原上做研究已经有三四十年,被称为藏包里钻出来的草原生物学家。我们当即决定明日到达西宁以后对其进行采访。

黄河源小学

黄河源小学

去往黄河源头约古宗列之前我们先到了黄河源第一小学。绿家园捐助的绿色阅览室之一就在这个小学。我们去年来这里采访时,是在一场大冰雹后见到的小学,这张照片在网上登出后,有朋友说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还有小学,彩虹打在这河源的小学上,很生感慨。

黄河源小学始建于1999年,隶属青海省玉树州曲麻莱县麻多乡,距黄河源头2公里,距乡政府驻地50公里,距县城290公里。这里海拔4700多米,自然条件恶劣,物资十分缺乏。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有的孩子在教室里读书,读的多是藏文,也有的在算数,还有孩子在操场上打篮球或踢足球,尽管球是破的,可他们玩的很开心。抹着两片高原红的脸蛋上总是挂着不尽的笑容。有意思的是,去年拍到的一位小姑娘,今年我找她没有找到,而后来我在看同行的水生态学家王建拍的照片时,却看到了这个我去年拍到的女孩。能看出这一年,她还是长大了一些。

2010年拍到的黄河源小女孩(王建摄)

2009年拍到的她

见到我们后的孩子们(王建摄)

在小学稍作停留后,现任校长更青伊西带我们前往约古宗列。一路跋山涉水,我们终于看见了黄河的发源地。在这里,没有奔腾咆哮的激流,没有湿地,也没有冰川,有的只是一条从地下汇流而出的泉水。如果不是中国国家地理的科考队立的地标,没有到过这里的人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中华民族母亲河的源头。

2010年黄河源

2010年黄河源地理标志

2009年的黄河源

2009年的黄河源地标处

它,细微而绵延不绝地流向远方;

它,安静而厚重深沉地诉说千古史话。

有的人,敬畏着它,哽咽着不敢前行;有的人,爱戴着它,坐在它的身旁哭泣;也有的人,欣赏着它,为之兴奋。

丈量水源的距离

经过测量,跟去年我们来这儿的时候相比,源头退缩了2米多。小学校长更青伊西说,雨水多的时候这里就有很多水泊,雨水少的时候这里就干一些。这几年总的趋势是雨水少了。而我们在2009年和2010年两年拍的照片,还是让大家不敢相信,仅仅一年,黄河源会有这样的变化。

黄河十年行2010在约古宗列

黄河十年行在约古宗列

环顾源头周围,发现它处在一个群山环绕的盆地中,即约古宗列盆地。这个盆地东西长约40公里,南北宽约60公里,呈椭圆形。盆地内有一百多个小水泊,远看象是无数晶莹闪亮的珍珠嵌在其中。水泊四周,是绿草如茵的天然牧场。我们眼前的这眼泉水,在盆地的西南面,距雅拉达泽山约30公里。清澈的泉水不停地喷涌翻滚,汇合了盆地浸渗出来的无数涓涓细流,逐渐形成了一条宽约十米,深约半米的潺潺溪流,即约古宗列曲。约古宗列曲在星宿海之上与卡日曲汇合后,形成黄河源头最初的河道---玛曲。玛曲,当地藏族群众叫孔雀河。这一段河道,河宽水浅,流速缓慢,因而形成大片沼泽草滩和众多的水泊。登高远眺,只见数不清的水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孔雀开屏一般。玛曲向东流过16公里长的河谷进入著名的星宿海。

向黄河源鞠躬

站在母亲河源头,每个人抒发着不同的情怀。其中一个23岁的小伙子,郑重地向源头深深鞠了一躬。他说,他的家乡在河北,父母是农民出身,他要感谢这眼泉水,因为这是孕育下游人民的历尽沧桑的母亲河起步的地方。岂只是下游的农民,每一个华夏儿女都应该感激。于是,我们一行十七人,共同向母亲河之源郑重地三鞠躬。

离开约古宗列我们又回到了黄河源第一小学。在那里志愿者们跟孩子们一起打了会儿篮球,然后我们向学校捐赠了图书和衣物,并采访了校长更青伊西。这个小学和小学的工作人员在过去10年中并在未来的几十年内能够见证江源地区的变化,所以成为黄河十年行第9户人家,这户人家是一所小学。

向黄河源小学捐书

向黄河源小学捐建阅览室的钱

更青伊西从建校开始就在这里当老师,到现在已经有10年时间了。问他为什么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他说,他喜欢这里的孩子。更青伊西告诉我们,现在学校一共有30几个学生,年龄从7到12岁,都是周围牧民的孩子。孩子们的家离学校很远,最远的有300公里,所以孩子们都寄宿在学校里,学费食宿全免,费用由教育局拨款。现在学校里加上校长自己一共有教师4人。他们的待遇很差,校长工资700元/月,每年发12个月,教师工资800元/月,每年发8个月。给他们的工资是按照民办教师的待遇发放的,而如果是公办教师每个月能有2000-3000元。当地孩子的入学率只有40%,很多孩子上一阵子就回家照看牛羊或者挖虫草了。

黄河源的老师和学生

我们问更青伊西校长江源地区这几年跟以前相比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他说,现在水少了,雪灾多了,草场退化了,所以牛羊少了,牧民生活也变差了。现在这里是个贫困村,而在85年以前这个村还是比较富有的。

唱歌的孩子们

临别的时候,孩子们给我们唱了一首藏歌。听不懂歌的内容,但从孩子们卖力的表情中,听得出他们的纯真,他们的热情和他们对三江源的热爱。

回到麻多乡政府,为了更全面了解江源地区的情况,我们又采访了麻多乡的人大主席。我们问他这里跟以前相比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他说,这边自然条件比以前恶劣了,草场退化很严重。至于原因,他认为自然灾害如沙漠化、水土流失、鼠害和气候变暖占主导。问他存不存在过度放牧的问题,他说基本没有,因为这里人口太少了,平均两三公里才有一个人。

黄河源的湿地

我们的车在源区前行

我们还问他,为什么牧民生活更差了?他说,一是为防止草场进一步退化,政府要求牧民减少牲畜数量;二是政府鼓励一部份牧民去县城谋生,而放弃世世代代游牧生活的牧民刚开始不适应新的生活。

我们问他对网围栏的看法,他说,网围栏一种是为了保护湿地,另一种是帮助牧民恢复草场。

我们接着问,既然自然灾害对草场退化起主导作用,那么人工围起来有什么用?他的答案是,好的草场越来越少了,围起来总要好一些。

这个年轻的主席大概没有放过牧,所以我们很难跟他解释动物跟草场之间的和谐关系。我们只是告诉他,黄河十年行会持续跟踪十年,用十年的时间来见证网围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关于网围栏问题,一路采访的几个人依然不能解开我们的疑问,那么荒芜人烟地地方,为什么要围起来。离开麻多乡,我们披星戴月赶回玛多县。明日,我们将抵达西宁。我们有太多问题等着向那位藏包里钻出来的草原生物学家请教。

和麻多乡领导合影

不知十年后麻多乡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