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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大学乐水行——为了让河流更满意 

2008-10-13

自然大学乐水行——为了让河流更满意

/冯永锋

 

20073月份,连续几个星期六,我都是隐隐不安的。我那颗怀疑的心一直不肯停顿下来。我倒不是担心没有人来参加活动,我担心的是,“课程”无法让参加的人满意,“教学成绩”无法让河流们满意。

2006年底,想到“自然大学”这个概念的时候,“原始冲动”非常简单:中国的大学有许多地方需要纠偏,中国的成年人过得最寂寞,中国很需要一所引导公众进入自然的“自然大学”。自然界就在人类身边,而我们居然视而不见。自然界的美好我们很少看见,自然界的苦难我们也很少看见,哪怕自然界的苦难已经转化为了周边人的苦难,我们也仍旧视而不见。

因此,我想,应当有一种力量把沉睡者撬起来,撕掉人与人、人与自然中的那层“阻隔”,关注野花和青草,给每座山,给每条河,“都取一个名字”(海子诗)。我相信每个人都是优秀的,我们的“沉睡”和漠然只是由于“习惯性的失望”。只需要有个有活力的组织体,把大家的失望给慢慢地赶走,把热情慢慢地激发出来,当地人就能够关注当地环境,当地人就能够改善当地环境,当地各种类型的决策就会朝环境友好方向发展。

我相信自然大学的平台是宽广的,我相信每一个学员个个身怀热情、富有诸多潜藏的技能,我也相信中国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参与到环境保护的事业中;我更相信环保组织必须与当地公众亲密来往,把根扎在当地。

然而一年之后,开始回望,我清楚,虽然我在五、六月份之后,摁捺住了那颗持续怀疑的心,并且多次希望让活动开展的“产出”更诱人,但我不得不承认,由于个人能力太差,每一次活动确实布满缺陷,我们没有让河流满意,也没有让学员、教授和观望者们满意——或者说,人和自然本来就是相通的,人与河流本来就是相通的,河流满意,人也会满意;反之亦然。

200815日,自然大学水学院借绿家园志愿者办公室举行了一次“大绘”,聘请了教授,聘请了几位专业委员,表扬了一些优秀学员;在北京地图上,绘制出了一份北京水系图;同时也踌躇满志地涌起了要开办鸟学院、老子学院、空气学院、植物学院、昆虫学院等“新年新梦想”。

此时,还有让人同样高兴的消息传来,自然大学研究中心第一个项目“老鼠药等城市毒物对城市生命的影响”也获得北京地球村环境教育中心的小额资助。自然大学“教学与科研相长”的大骨架算是搭起来了。

但我仍旧有些不安。当两天后,我坐在开发出了“中国水污染地图”,正在开发“中国空气污染地图”的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办公室里时,这种不安更加的明显。

与中心主任马军的交谈只有几十分钟。他清晰地指出了乐水行一年来的缺陷:产出太少。

对河流水质的检测是断断续续的,对排放口的记录是随意的,对课表的制订是零乱的,早该产出的“北京水系现状图”至今也没有真正拿出来。我们虽然在北京地图上用带颜色的笔画了几十条河道,但这些积累仍旧没有办法上到网上让更多的人分享,甚至没法让一起乐水行的人分享。

显然,我们忽略了环保活动最诱人的元素。这些,恰恰是“乐水行”最基本的工作,也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马军说:“想像一下,如果你们现在拿出一份上面标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点的北京水系图,鼠标一指过去,对河流现状的记录不仅有照片,有文字描述,还有当时在场者的签名。这样的数据就是可信的,这样的成果是可以拿去与专家对话、对社会公布的。可惜,2007年没有做到,2008年如果再做不到,那么我就担心大家的热情会不会衰减。”

我说,我很清楚,对产出的盼望,其实不仅来自于社会,更多的来自内生;多少次,“学员们”希望每次的行走、检测、交流能够有一篇小小的产出;多少次,大家盼望这些小产出能够最后汇总成一份足以服人的“共同成绩单”。然而,没有,一切都是零乱的,一切都是稀拉的,一切都是“有待成形”的。

有些荒唐的是,这一年来,我的“理论成果”倒是有很多,比如“全世界的大学其实就只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以公益之心去发现知识,二是以公益之心去传播知识”;比如“中国阻隔文化的四种表现形态”,比如“向大自然学习,在大自然中学习,以自然的方式学习”。但所有的理论成果都需要实证的成就来支撑,一年快过去了,我们的实证成就是什么?

所有环保组织都在意“志愿者的流失率”,当一项活动无法满足参加者内心期望的时候,流失是不可避免的。一项活动最有效的“广告方式”当然是口碑,当传诵者的积极性、热情心下降的时候,这项活动就必须想办法升级得更诱人。自然大学志在培养社会的坦荡正气,培养“激发型的社会生态”,培养真正意义上的“人与自然相和谐”,而这一切的根底,就是至少每次都得有一个可持续的公共产出。

马军认为,这份产出其实很简单,就是“巡河记录”,每一次的记录累积起来,持续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北京的河流变迁就会被自然大学牢牢地记在数据库里,记在每个学员的心中。

我给你一块钱,你给我一块钱,我们每人仍旧只有一块钱;我给你一点知识,你给我一点知识,我们两个人都有了“两点知识”。知识之所以是公益的,就在于他传播得越广,价值越大;知识分子之所以必须是公共的,就在于他掌握的知识不能只为自己谋利,而且要为公众利益、自然利益服务。而环保活动之所以让社会期望,就是因为环保活动的产品有其强大的公共性。可惜的是,我们的这份产品至今没有拿出。

几十亿人类个体生命的游标,一直在“自私—人类公益—自然公益”这三个标段间徘徊,谁的牵扯力大一点,游标就可能往谁的身边靠近一些,谁的召唤力弱一些,游标就可能远离它而去。自私是可能让人沉迷和执迷的,人类公益也经常受到人的照顾,但自然公益,对人的吸引力一向时有时无,若有若无。因此,如果没有一些持续给力的渠道,没有一条条便捷的道路,自然公益被忽略是很轻易的事。

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刚刚给一本名叫《生而自由——野生母狮爱尔莎传奇》的自然环保书籍写了篇评论,我给这篇评论起的题目叫“与自然‘无缝对接’需要付出代价”,因为做一个革命者,需要勇于付出代价,做一个诗人,需要勇于付出代价,做一个环保人士,也需要勇于付出代价。

因此,我心里很清楚,不管自然大学未来如何,我现在都需要为它付出代价。至少,把该做的基础性工作,做得精细些。要激发别人,首先得激发自己。

但愿明年这个时候,北京的河流会对我们表示满意,北京的鸟类也会对我们表示满意,北京的植物也会对我们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