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14
认识绿色汉江的运大姐好几年了。在她的感召下,我第二次踏上火车,走进了襄樊,来到了汉江江畔。两年来,我经常是被运大姐的电话叫醒的,说心里话我很害怕接她的电话,到不是电话来的早,而是从2004年以来,她给我打电话传递的信息常常是湖北,河南交界的那个叫翟湾的村子因癌症而离世的已经是110号、120号、130了……
两个月前,从运大姐打来的电话中我听出了她掩饰不住的高兴。她说白河清了。白河是汉江的一条支流,流淌在千年古城襄樊边,这两年一直被污染得水体呈黑色。开始我有些不信。两省交界的污染问题那么复杂,河南境内那么的多小造纸厂,都关了吗?当然,我知道这几年运大姐带领的绿色汉江有两支小分队,小分队的成员由志愿者组成,其中既有襄樊人大、政协委员、政府部门的领导、环保部门的执法者、也有交警大队的队长,监狱的宣传干部,大学教师和媒体从业人员。而运大姐宣讲保护汉江,保护自然的直接听众更是要用上这个词:成千上万。他们上书过国家总理,递信过两省领导和国家环保局的官员,2005年福特汽车环保奖的教育大奖也归属了他们。他们干得真的不错。但我仍然想亲眼去看看汉江及它的支流的今天到底如何?
2005年岁末,我和这些年来一直关注江河命运的朋友马军为我们正在做的大文章“江河的故事”设定了第一个选题并开始采访:“为南水北调做贡献的汉江及为此操劳着的运大姐”。
不光是我们没想到,连运大姐也没有想到,我们从襄樊出发,看到的第一条支流刁河拍到的竟是这样的画面:
同行的水监测部门的专家吴非告诉我们,这绝对是劣五类的水。运大姐说,这是不远处的小造纸厂又偷排了。不过这水虽然黑,比以前还是好多了。
听运大姐讲着时,我调动着自己所有的想象力,河水还能有多黑?
在前往刁河的路上,我们先看到的还有运大姐认为也清了不少的襄樊城边上的唐白河。水上除了漂着一些油外,到也还算是河的颜色,然而江边的风景却让我在心里一个劲地想着:这样的江边,能不在风景前加上两个字:“大煞”吗?住在这里的人们,天天就这样与江河朝夕相处。
离开刁河,我们走下了白河大桥,白河总算没有让运大姐失望,水是我们今天见到的大多数中国江河的颜色。可就在运大姐为我们形容着它的过去时,同行襄樊电视台的一位小伙子一脚没踩好,雪白的运动鞋陷在了江边的泥里,江边的底泥翻了上来:
要说白河比以前清了,襄樊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汉江功不可没,但沉在河底的这些污染物要在河底存留多久?却是白河和汉江两岸人民,包括他们的后代都要面对的不可预知的今天与明天。
进入被称为癌症村的翟湾前,我们先经过了河南,路边已经被关闭的小造纸厂里盖上了新房,运大姐倒吸着凉气时,我问:会不会转产了?车上同行的人中,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一路上一直嘴不停地向我们介绍着这些年干得多不容易的运大姐也沉默了……
我们的车再回到湖北境内时,也就进入了翟湾村,从2000年以来,村里先后因患上各种消化系统、泌尿系统的癌症的人已经死了130多。村支书家里死了四位。我们进村时,村长已经等在村医务室。见到我们后,他拿出了村民们刚刚写好的申诉书,上面印着全村人留下的一个一个鲜红鲜红的手印。
不知是冷,是忧,还是怕,我的话筒里录到的村长念着这份申诉书时的声音,是颤抖的,但字却咬得十分清楚。我知道,那是因为每一个字无论是写还念,都发自翟湾父老乡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