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6日在山东荣成观大天鹅

2011年3月6日在山东荣成观大天鹅

汪永晨

１９９９年的第一天，来自北京的５０多位绿家园志愿者，站在山东荣城天鹅湖旁，轻轻地向湖中正在觅食的上千只大天鹅，致以节日的问候。

不知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什么，三、五成群的大天鹅，还在连续不断地从对面的大海觅食后向湖中飞来，它们“脚”一落地，就加入了“欢乐颂”的合唱之中。那声音悠远，那声音绵长……似乎在告诉远方的朋友，对新的一年，我们大天鹅家族也充满了希望。

早就听说山东荣城有个天鹅湖，可是对城里人来说，实在很难想象得出，在一片水面并不是很大的湖中，竟然会聚集着成千上万只大天鹅。天空中飞翔着的是它们，水中嬉戏的是它们，冰上摆弄着舞姿的还是它们。世界著名的芭蕾舞剧《天鹅湖》曾让多少人倾倒。可当绿家园志愿者们，观赏自然界中的大天鹅自由自在地迈着高雅的舞步，尽情地载歌载舞时，体味更深的，是一种自然的美，是一种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情趣。

能够向大天鹅拜年，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走过了一条漫长的路。６、７０年代，直至８０年代初，荣城乱打乱捕大天鹅的现象还十分严重，当时老乡们用一种土炮轰打天鹅，一炮发出，应声倒下再也起不来的大天鹅就有３０多只，受伤者更是不记其数。如今回忆起当年自己带着学生救治过多少受伤的大天鹅，中学老师李明伟说，自己也记不清了。当志愿者们问道：现在我们人类能接近大天鹅最近的距离是多少时，李老师说，每年大天鹅刚来时，离人的距离都要在１，２００以上。而每年它们就要离开时．和人的距离就只有５，６０米了。

李老师很羡慕德国的汉堡和日本的北海道，他说，在那里，天鹅和人的距离是零，人们可以随时给天鹅喂食。李老师希望，我们中国人接近自然的文明程度，能快点从５，６０米走向零。

大天鹅在山东属冬候鸟。据观察通常每年１１月中旬迁来。翌年３月下旬离去。大天鹅迁徙的时间与初冬的气温有关。１９９８年１０月１８日，第一批７只大天鹅从新疆巴音布鲁克天鹅湖（当地人分析，因至今还未环志所以很难确定）飞抵荣城，随后达到上万只。

大天鹅是以家族为活动单位的。在越冬地的活动主要是觅食和休息。一般早上７点开始在夜栖地鸣叫，约２０分钟后起飞就地上空盘旋，以７－９只小集群开始觅食。９点到１１点左右形成自然集群、觅食。１２点到下午２点左右大部分大天鹅已停止觅食，相互鸣叫并集中在滩涂上休息。下午４点左右又是大天鹅觅食高峰期，到５点半左右，它们开始陆续相互鸣叫飞向夜栖地，如当天天气不好，觅食时间就会延长。

１９９９年，是中国的生态旅游年，１月１日，北京来的绿家园志愿者，在天鹅湖旁既是向新朋友致以新年的问候，又象是前去看望久违的老朋友。关于大天鹅，我们已不陌生。北京师范大学的赵欣如老师，在开往荣城的大汽车上，就开始给大家讲开了，荣城沿海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大天鹅越冬。

赵欣如说这与生态环境分不开。荣城地区沿海港湾相连，港湾内有大量的藻类和其它生物可供鸟类食用。而且气候温湿，正是大天鹅等鸟类越冬的理想之地。那里除了大天鹅以外，还有雁、野鸭、鸬鹚、海鸥等多种鸟类。

北京人在天鹅湖观鸟时，海鸥在他们的身边不时地飞起落下，雁群排成“一”字或“人”字在空中游弋。通过一架高倍望远镜，一个灰鹤的家族，爸爸妈妈和两个孩子在湖中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被环保志愿者们记录了下来。通过这样的观鸟活动，我们越来越认识到人类要保护自然，要和自然友好相处，只有先认识了它们，才能真正和它们交朋友。

在回北京的路上，观鸟知识竞赛在大汽车里，紧张而热闹地进行着。大天鹅和小天鹅的区别；怎样区分大天鹅家族里的男女老幼……赵欣如老师给环保志愿者们出着一道道给题。古斯达芙是位瑞典姑娘。她是从朋友的Ｅ－ＭＡＩＬ中知道，元旦北京人要到山东去看大天鹅，于是放弃了和家人过年的机会，和绿家园一起与大天鹅一起度过本世纪最后一个新年。除了抢答问题以外，她还用英语向大家讲着此行给她的心情：我的家在瑞典农村，天天都可以看到各种鸟的飞翔，听到它们的鸣叫。可像这次这样和一大帮朋友一块观鸟，了解鸟的习性，鸟的栖息地以及鸟和我们人类到底有什么关系，还真是第一次。

抢答问题时，手举的老高的还有刘朝莹。她是河北师范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三年前当她知道江苏有一所小学的孩子们虽然自己的生活条件还很艰苦，却为保护一只受伤的大天鹅付出了很多努力。于是她发动班里的同学为那所小学的学生们募捐。１９９８年岁末，听说有这么一次观鸟活动时，在全宿舍同学的帮助下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做梦都想看到的大天鹅，而且还是那么多。回到学校后，她真不知该如何把那么美的自然画面，展现在同学们的面前。

在这支观鸟队伍中，还有这样一位姑娘，她本是从武汉到北京和自己心爱的人团聚的。听说在生态旅游年的第一天去观鸟，他们双双对对一起走向了大自然。天鹅湖第一次和野生动物这么亲近时，她高兴极了。当得知鸟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的生态环境，是我们人类最常见的野生动物后，她充满信心地向心上人宣布，我们的新生活，就从和大天鹅握手开始。

这篇在山东荣成和大天鹅的文章写于12年前。当是在我主持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生活时空》节目里播出后，有听众朋友为信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这一晃就十多年了。2011年3月6日我再次到了荣成，再次与大天鹅近距离接触。

3月6日的荣成天鹅湖，天虽然是灰蒙蒙的但准备飞往繁育地的大天鹅正在集群为长距离迁栖储备体能。湖里游的，天上飞的大天鹅把那片湿地弄得好不热闹。不是一家子胜似一家子。有的像是要和我们打热乎，有的简直就是向我们飞来。当然向我们飞来是有原因的。荣成大天鹅保护协会的袁学顺扛着一口袋老太米粒正撒在地上，为食物不足的大天鹅补充食物呢。

打个招呼

赶路前的大天鹅

瞅这一对

开会商量点事

也是三口这家吗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回来的

孩子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赶路去了

•@任增颖：成 山 天 鹅 湖 行 记 http://sinaurl.cn/h5mmQ2原文转发(12)|原文评论(3)

3月6日 19:09 来自新浪微博

•   那里的天鹅今天还在自由飞翔，不知明天。

•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1999年1月1号我们绿家园生态游观鸟来时的天鹅湖，今天建起了这样的小区

•   更没想到自然保护区地界的碑竟然躺在了这片乱石中

•   扶起来拍时我发现，后面的牌子上写的是售楼处

•   更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找我们1999年看日出的海边时，看到的是天鹅宴的菜单。上面把天鹅红烧的红烧，祸炒的祸炒。我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天鹅你们也敢吃？回答：是我们养的！

•   今天摆天鹅宴的地方，我回来在电脑上找了找，发现位置大概是1999年绿家园的孩子们玩沙的地方。

•   而今天的售楼处，我也不能确认，成1999年的荣成这样的地方是随处可找的。

•   今天，1999年元旦我们拍看天鹅，看日出，孩子们玩沙子的地方了，大多成了这样。

•   这个饭店在山东荣成成山镇，叫天鹅湖假日酒店

是我太怀旧了，还是世界上这样珍贵的自然保护区，大天鹅的家，被我们人类就这样无情地变了模样太可惜，太残忍？

盖楼如果是发展的话，这样的水直接流入天鹅湖能不对大天鹅造成伤害吗。

从1975年就开始关注大天鹅的袁学顺，今天除了带我们看了大天鹅以外，还让我们也看到了这样一幕。

2011年3月6日老袁和夫人接到电话，这样一间每年租金5000块的保护站，在重重阻力下，保不住了。这个小屋人家不租给他们了。

每年大天鹅在日荣成天鹅湖半年的时间里，老袁天天住在这个小屋里，用他的话说：我怕有人伤了大天鹅。可是这件小屋他不能住了。

•   这是1999年我们绿家园志愿者在给老袁救治的大天鹅环志基础上。我们相识已有12年了。

•   1999年绿家园志愿者到天鹅湖看大天鹅时，在给老袁救治的大天鹅环志。

2011年的老袁，这12年为了大天鹅老袁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敢想。

•   这间老袁本来要做为他保护大天鹅的工作站的房子不是没有建完，而是趁老袁不在时不知被什么人给拆成了这样。

我问老袁还要多少钱能把这房子盖起来。他说一万块。我说如果找到一万块能建起来吗？老袁说难。因为当地现在连庄稼地都被空出来了。当地人传说是要建旅游码头。可后来我们问了当地一官员，他说是做为保护地空了出来的。

3月6号，老袁带我们看的还有据说是当地山东荣成成山镇花500万建的污水处理厂。老袁天天就在这里住着，看着他告诉我，四年了这个污水处理石厂一滴水也没有处理过，可现在又准备花更大的钱扩大呢！

•   鸟类中的天使大天鹅，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2011年3月6日离开荣成时，我真不想只在心里默默地为它们祈祷。我告诉自己，我要让我的朋友们也看到那里的昨天和今天。

•   这是老袁的微博@天鹅卫士袁学顺

•   我在我的微博上发了这些照片和感慨后，我收到这样一个跟贴：

@陈洁华Lucky：@汪永晨 对我影响最大的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不是因人类而存在的。关注威海荣城天鹅湖保护站因房地产开发不当造成的天鹅生存环境的破坏，政府以其在事后花大量的金钱去复原和清洁环境，还不如在初期就制止这种破坏性的行为，汪永晨，我把你的图片收集了，做了一个对比图。

•   还有一个贴这样写的：//@ri-chard://@hero2007:老袁~•敬佩你啊！我不能做什么为你，但是可以转发，发挥微薄的力量，现在看来，老袁为了天鹅付出如此之多，默默地，知道现在我们才在微博里知道~•支持。

•   与我同去的烟台志愿小任回来后写了这样一篇小文，也一并抄在这吧。

成 山 天 鹅 湖 行记

2004年的三月，我在北京跟山东荣成的天鹅有了第一次约会。那是通过鸟会的朋友，听了一个摄影爱好者沙龙的讲座——《我歌我泣》。那次我第一次从沈阳理工大学周海翔老师拍摄的图片里感觉到了痛楚，天鹅的命运促使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从那开始，成山天鹅就生活在我的内心。

“你让别人流泪，你自己得流血。”周老师的这句话深深的印在我的内心。十多年来，他的内心一直在为天鹅纠结，为天鹅的命运担忧。他到处通过讲座，来呼吁大家对天鹅的关注，听讲座的人，场场都会有人落泪。

2011年三月六日，经过了一些努力，我们一行三人终于到达了这个让我一直牵挂的地方。

五点半开始，经过了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穿越迷雾抵达了成山镇。“威海大天鹅保护协会”的门头在那里格外显眼。老袁在门口等待我们，看到他沧桑的面容，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吃早饭的过程里，一直在听老袁的讲述。看得出他的焦灼，看得出他的心痛。

在老袁的带领下，九点左右我们来到了他的“自留地”，一个被人多次破坏的“大天鹅保护站”。远处海边是三百多只天鹅在散步。老袁扛着一袋子玉米走到了浅滩里，并用他的方式把玉米撒成了不规则的S形，在撒玉米的过程里，老袁在用他的声音呼唤天鹅。那些天鹅也习惯于他的呼唤，对老袁形成了信任和依赖。很快的，在老袁的呼唤声中，天鹅群开始活跃，它们开始慢慢的向岸边溜达。

越来越近，当带队的天鹅发现食物的时候，它们开始争先恐后的抢食，我们看到的很多低飞的图片，是它们在前赴后继的抢占有利地形吃玉米。

老袁说，为了防止天鹅在争斗中受伤，他把玉米撒的很有分散，以便天鹅们更好的享用。它们吃完玉米之后，就漫步到附近的淡水里喝点水，全然忘记了缺少食物的命运。

我们拍了很多图片，天鹅优美的飞行背后，带给我们的是思考和心痛。我拍到了天鹅在求偶时的场景，如同七年前从图片里看到的一样。

天鹅们依然在尽兴的“表演”着，越来越让人感动。那边来了一些从河南远道而来的拍摄者，跟他们做了交流。听到了他们的无奈：这些热爱天鹅的人，发现到处都是生态的破坏，他们越来越难拍到天鹅。纵然是“长枪短炮”的装备，也拍不到好的场景。

在我们观看天鹅的时候，有个老人生硬的往天鹅群方向走去。成群的天鹅因为他的闯入，纷纷回返到靠海的方向，越走越远，它们对人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因了这场变故，我们只能叹息，天鹅一时半会是不回再回来觅食。

在跟我们讲述天鹅命运的同时，老袁也跟我们讲了他所面临的困境。“保护站”房子到期，他不得不终止合同，这将预示着，保护天鹅的最前沿阵地即将失去。他的求助站里有几只受伤的天鹅。原先可以种麦子的农田，如今被征用了，田里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天鹅的食物之一冬小麦也面临绝迹。

老袁说，以前有冬小麦的时候，天鹅还是可以找点吃点，现在几乎得靠人工投食玉米。每天将近300斤的玉米，老袁以他个人的能力几乎难以维持。

很难想象，一群活生生的天鹅，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要承受的是整个冬天的缺少食物，它们会有怎么样的未来？它们在没有体能的情况下，能飞回去吗？以后还会来吗？还飞到这个让它们饱受疾苦的地方？

正说着，老袁发现了有人在丈量他的保护站的土地尺寸。他说有可能要被征用。果不其然，那里有个男子正拿着卷尺在量着什么。

 老袁还带我们一起去看了那片被征用了的农田，看了那成片成片的房地产建设项目，看了被游客诱惑的饥饿的天鹅在抢食玉米的场面，看到了一个因为天鹅而难过的小姑娘。

那里的房地产开发后的生态恶化导致天鹅生境的破坏，原生态的家园都遭受到了人类的侵占。真想不明白，没有了天鹅之后，那些人在那里能看到什么？

在一个天鹅湖的度假酒店里，我们看到了一道宴“天鹅宴”，内容丰富，菜品齐全。在我们的询问下，服务台的男生振振有词的说，“我们这里的天鹅是人工养的，谁敢吃野天鹅呀？国家级保护动物。”真的是这样吗？我不免在内心打了大大的问号。

我不清楚，老袁经过了多少的努力，才有今天的结果。然而他越努力，就越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限制和指责。在和我们讲述这些时，我分明看到了老袁眼里噙着的泪水。

值得庆幸的是，在今天的行程里，我有幸又遇到了一位关注那里的天鹅八年之久的女士。我们同为自然之友的会员。第一次擦肩而过在北京“梁从诫先生”的追思会上。

在从荣成回烟台的路上，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老袁的眼神。我的内心有过和他一样的感受。谁来拯救这些天鹅呢？

                                                                                2011年3月6日

下面的图片，均为朋友所拍摄。在此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