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4
文图/汪永晨
今天早上8点半我们从云南永胜出发，在小凉山中穿行，直到下午4点用了差不多8个小时才到了今天我们的目的地阿海电站。
早上出发前，永胜为我们找车的老板说，他送到阿海水电站的工人都回来了，因为发不出工资。用他的话说，那里已经停工。可是因为阿海是中国大型水电站第一个由民间环保人士在网上看到公示的环评报告后，十几个专家、记者和民间环保组织的人联名提出自己意见和建议的项目，所以能看看这个水电站的进展情况，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尽管这样，我坚持说去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在打鼓。因为除了停工了以外，这位老板还说了两条，一是外人是不能进坝区的，二是彝族人挺厉害的，因为对搬迁有意见，可能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路上小凉山红色的土壤，与彝家的房屋搭配在一起，让人感觉到的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路上不时还能拍到这样的行人。仔细看她们的装束，无论是颜色的搭配，还是样式制作都达到了一种意境，那就是吸取了自然中的美，用在了现实的生活中。像这样的感觉，我在很多少数民族居住地采访时，都有强烈的感受，特别是在怒江。
我们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进入到了阿海水电站的堆碴场。巨大的工地，让我们不能想象，这里明天要迎接国家环保部的人来看是否能通过环评。
工地上的人一拨一拨地走向我们。开始我们还有点紧张怕因为不是工地的人被劝出去。可是来的人和我们说的都是，这是工地，一定要注意安全。这里是施工区，请小心。
倒是我们自己的车出了点问题，没能让我们继续开进大坝。我们一边在江边做着我们的水情记录，一边试图找辆车带我们去三公里以外的大坝。
我走到江边和一位开着卡车的司机说，能带我们去大坝看看吗？他二话没说就让我们上车了。
车上这位司机告诉我们，这里明天有国家环保部的人来看了，大江就要截流。
其实从我们一进大坝料场，我就看见工人在一遍一遍地扫地。大坝在眼前了，这就是我们关注了一年多的阿海水电站。
站在这即将截流的大江前，央视的记者说我们拍的照片将是绝照，明年再来时，这里的大江一定已经被拦腰竖起的大坝截断。
杨勇的感觉是，今年7月他们来这里漂流时的野蛮施工不见了。那次弃土就直接倒在了大江里，扬起的灰尘，几里地之外都能看见。所以用他的话说，今天我们看到的施工现场，施工很规范。
不过杨勇还是非常担心地告诉我们：金沙江中游一库八级水电站，阿海、金安桥、梨园电站都是建在了世界上罕见的江湾大峡谷中。金沙江本来和澜沧江、怒江并排从北向南流。到了石鼓长江第一湾拐了270度的一个大弯，开始从南向北。接着在哈巴、玉龙雪山、虎跳峡、金安桥，直到攀枝花又拐了几个大弯才确定了自己的命运，从此一直向东流去。也因此确立了养育中华民族四亿人的母亲河的地位。而这几个大拐弯又都是在最活跃的高山峡谷，地震活跃的地震带上。
杨勇说，在这样的复杂、活跃的地质结构上建这么大的大坝，现在我们的科学技术是否达到了安全、可靠的程度，应该说还是值得研究的。
2007年11月10日，专家、记者和NGO人士对当时网上公示的阿海电站的环评报告提了这样几点：
《金沙江中游河段阿海水电站环境影响报告书》（简本）近日于七彩云南网站上对外公布，并征求公众意见。这是按照《环境影响评价公众参与暂行办法》要求必须公布的文件，是朝向满足《环境影响评价法》公众参与的原则要求迈出的第一步，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作为环保组织和关心环境保护的公民，我们对此表示赞赏，并愿意积极参与环评报告的公众评议。
现依照该项目拟定的公众参与程序，将意见和建议提交项目建设单位，即云南省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有限公司，以及项目环境影响评价单位，即中国水电顾问集团昆明勘测设计研究院，望依法予以考虑。
意见和建议提要
鉴于对《环评报告简本》关于阿海水电站对长江鱼类影响的评价方法、评价结论，特别是对拟议的保护措施，存在明显的疑问或不同意见，我们要求开发公司和环评单位认真考虑专家们提出的意见，并向公众做进一步的解释和说明，如有需要还应该开展进一步的调查研究。
水电开发规划应服从流域综合规划。《环评报告简本》明确显示该电站是基于1999年编制的《金沙江中游河段水电规划报告》提出的一库八级方案设计的，而该水电规划报告所依据的《长江流域水资源综合规划》正在为减小环境影响而重新修编，我们请求在新的《长江流域水资源综合规划》修编完成后，再进行阿海水电站的环评。
我们建议，阿海水电站，包括金沙江中下游水电规划中的其它10座水电站，都应该在环境影响评价的过程中，明确它们的设计和运行与龙盘水库（即上虎跳峡水库）的关系，其环境影响评价不能建立在上虎跳峡龙头水库一定会批准建设的假设上，以防止出现金沙江中下游11座水坝建设倒逼虎跳峡水库上马的被动局面。
该《环评报告简本》对一些关键问题的公示过于简略，希望公布得出环评结论的方法和依据，对于因《环评报告简本》过于简略而带来的各项疑问，我们认为项目方有责任向公众加以解释和说明，以便公众在知情的前提下提出更有针对性地意见和建议。
当时我们很快就收到业主方对我们建议的感谢。我们的这封意见书，也发给了环保部的有关领导。环保部的有关领导也给我们了回信。信中这样写到：“感谢发给我你们对项目环评文件的评议意见——这是我见到的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公众对一个建设项目方案的最全面的意见。
其实，无论你们的意见是否准确，作为公众，你们展示了对于环境的高度关注——我认为是一批知识分子对于环境的良心。当然，这也是《环境影响评价法》和国家有关规定赋予你们的合法权利。
我作为一名普通公务人员，对你们的环境责任意识表示我的尊重。
你们说出了你们的关心和建议，我认为这是有利于决策机关综合考虑、科学决策的。
我相信，你们除了花费时间和精力研究外，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你们只是反映了公众的关心、对决策机关的建议。我认为出发点是善意的。
科学决策、民主决策的背景下，相信这些意见不应被理解为干扰吧。
我会打印给有关领导看看，公众中有一批负责任的环保志愿人士。”
事隔已经一年多了，我们没有再收到业主方对我们所提意见和建议的回复。今天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既成事实的大坝。是一个在环评报告还有被批准的情况下修建成目前这样的大坝。这不能不让我们深深地遗憾。
水电资源只是水资源的一部分，江河除了提供水能之外，还有多重生态、社会和经济功能。正因为如此，对大江大河的开发需要制定流域综合规划，而水电开发规划必须服从流域综合规划。当流域综合规划为保护资源和环境进行调整地时候，水电开发规划也应该进行相应的调整，而不应急于按原有规划开工建设，造成木已成舟、无法挽回的局面。
目前这种木已成舟的局面，应该说责任并不仅仅在业主方，而是国家有关决策到了必须要改进的时候了。不然我们的大江大河就会被局部地毁坏影响整个流域和整个生态系统。特别又是在这样的地震断裂带上。
这样的工程，不能仅要速度。更不应该只把眼光放在不断超越上。
离开阿海工地后，我们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当地将要被移民的百姓对国家的这一建设一致地表示支持。可是在问到会对你们有什么补偿时，却也很一致地说不清楚。
大江就要截流了，可生活将会受到影响的当地百姓还处在这样的状态，我看这应该是我们的政府要加快关注并着手解决的大事。这比上级领导来了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更重要，我认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