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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十年行之十——黄河的角色转型

2010-11-04

2010年8月21日,“黄河十年行”一行的专家、记者、志愿者在银川了解了灌溉渠和工业污染的情况后,经青铜峡、中卫市到达固沙成功的典范沙坡头。

 

早上9点,我们的队伍从银川市区往郊区开,到达唐徕渠。渠道边清风簌簌,垂柳依依,水资源专家王建站在渠边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柳堡的故事》。从渠道的宽度和流速判断,唐徕渠可能是二级渠。中科院地理所尤联元告诉大家,在宁夏,灌溉渠道共分五级,最大一级是主干渠,最小一级是毛细管,其中还包括支渠、半渠和农渠。这五级渠道纵横交错,构成庞大而稠密的灌溉网系统,为宁夏平原的农田输送着水分。

 

黄河年平均水流量580亿立方米,仅上游地区农业灌溉就能用掉200亿立方米。所以,虽然黄河上游水流量大,但是由于现在不管是政府也好,农民也好,很难从整个流域去想黄河的水还有多少,够不够用?这样导致在缺乏节水意识的情况下,上中游流到下游的水量就很少,甚至发生过一年有200多天的断流。令人遗憾的是,虽然国家对黄河流域各省份的用水进行了控制,促使上游地区不得不推行节水灌溉技术,使得黄河的情况有所缓解。然而由于管理成本太高,全局管理水平也还有待提高,目前黄河边农田在浇灌时,大水漫灌现象还是很普遍。

 

站在唐徕渠道边可以看见对岸的闸门,闸门的作用是需要灌溉的时候打开闸门放水,不需要灌溉的时候放下闸门蓄水。洪水来了,干旱了,这个闸门起着关键作用。而且当时我们眼前的那片小小的环境,有大树,有芦苇,有小草。这样一片生境,让我们看到了河流的健康与丰富。没有被硬衬的坡上植物,不仅起到了天然护坡的作用,而且还可能过滤污染物。从大禹治水到今天,我们先辈在与自然相处时,其实有很多非常好的经验。只是这些好的经验,有太多,已经被我们遗忘了。

沿着渠道往前走,我们发现一条从唐徕渠引水的小沟。这个小沟从马路下穿过通到农田里,可是这里的农田已经不需要灌溉,因为正在施工的高楼大厦很会就会取代农田。这只是正在全国进行的城市扩张运动中的一个缩影。城市扩张使得原本用于灌溉的大小沟渠得不到维护。毛细血管不通,这可能是造成干旱洪涝的原因之一。

 

为了解现在灌溉的情况,我们拦截住一位骑摩托车的农民。他告诉我们现在这里最严重的问题不是水浪费而是水污染。我们决定追踪一下附近的污染源。在这个农民带领下,我们发现了一条被污染的沟,而且发现了一处排污口。从周围少有居民的情况推断,这很可能是从附近药厂流出来的。我们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启元药业大门口。就在围墙旁边一条臭水沟从厂子里通出来。沟里的气味熏得我们一直咳嗽。

 

在大门口贴着一个收购玉米的告示,王建告诉我们,淀粉是制药的成分之一,而玉米是生产淀粉的原料。淀粉的生产会产生有机物浓度很高的水,如果不加处理就会造成污染。

我们又从路上拦下一对骑摩托的夫妻。女的告诉我们,这个药厂周围一到晚上六七点钟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最不能忍受的是,厂子里的水会直接打井灌到地下,而附近老百姓喝的都是地下水。她还说,这里还算好的,如果往前走到永宁县情况更严重,因为那里的化工厂非常多。

 

 

在化工厂集中的地方,即使每个工厂排出的污水达标,也不代表这里的环境容纳量足够消纳所有工厂排放的污水。所以现在有个说法叫做区域环评。可是在当前的环境管理体系下,我们不能对形式化的环评寄予太多期望。王建说,所以绿家园一直倡导信息公开和公众参与。

化工厂排出来的污水很大一部分通过沟渠网络最终流入黄河。科学探险协会的赵连石说,在鄂尔多斯、在乌海,在银川,在黄河流经的很多城市,黄河已经在慢慢开始从支持农业灌溉到支持工业生产的角色转换,人类一方面从黄河取水灌溉,一方面往黄河排污水。污水灌溉了农田。由于时间有限,我们不能在此做详细调查,但这将是未来我们的关注点之一。

 

其实,今天,我们一路走也在一路感叹着,这黄河后套的丰足,农田的风光是美丽的,黄河水给这里的农民带来的当然不仅仅是美丽的田野,还有田野里绿油油的庄稼。

我们途经的中卫市也很漂亮,大片的草地,大片的树林,大片的水景。可是如果我们想到,这个城市处于干旱地区,就不得不对这种美进行质疑了。草地和树林的浇灌需要大量水,打造水景需要大量水,在灌溉和饮用水都有点紧张的地区,这样的绿色城市是否过于奢侈了。要知道,绿色不等于生态。

中午我们到达了位于宁夏青铜峡峡谷出口处的青铜峡水电站。

 

这座水电站建成于1978年,是一座以灌溉与发电为主,兼有防洪、防凌和工业用水等效益的综合性水利枢纽工程。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青铜峡水库东干渠,黄河水就是从这里开始被一级级分流。望着主干渠里滚滚流出的黄河水,我们在想,黄河母亲对她的儿女是多么地慷慨,而她的儿女对她又都做了些什么呢?

 

 

在中卫午餐的时候,饭店门口一个老太从外面往里张望。饭店服务员见状,接过她手里的碗,让她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工夫就给她盛了一碗饭出来。我们上前问了问,知道她有两个孩子,女儿生病去世,儿子不知为何不肯供养母亲。她在这条街上已经有十几年了,全靠街上的这些饭店接济才得以生存下来。当我们向老人家问话时,她总是咧开嘴灿烂地笑着。她的笑,感染和感动了我们。这样的人,本来有资格申领政府的社会低保金,但不知为何她没有。不过,街上的人们没有嫌弃她,人们向她伸出了自己的的手。在今天,让人很难想象,就是靠众人伸出的那一把手,老人度过了十几年的春夏秋冬。

午餐以后我们到达沙坡头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一路都是沙漠,突然在眼前出现一片绿洲,让人为之振奋。黄河在这里几乎绕了一个圈,滋养着这片沙漠绿洲。沙坡头地处腾格里沙漠东南边缘,为阻止沙漠扩张,保护包兰铁路,从50年代开始在沙坡头治沙。这里采用的草方格沙障法固定沙丘,取得了成功,沙坡头因此闻名于世。这里也是中国第一个具有沙漠景观并取得良好治沙效果的自然保护区。

 

 

在路口拉游客的一位中年男子,把我们带到了这不用买门票,但能拍到大拐弯的黄河边,我们把这里的黄河,与黄河边的大沙丘,一并收在了我们的镜头中。

和这位胸前挂着农家乐导游的农家乐旅店老板聊了一下。我们决定把他家定为黄河十年行十户定点跟踪人家中的第五家。他叫张希科,今年 47岁,从小就生活在中卫市迎水镇鸣钟村,人称“张石头”,原来他竟能与石头“对话”。家里夫妻两人加两个孩子共四口人,儿子在景区开沙漠越野车,女儿在上高中。

早先张希科和这里的其他农民一样以在黄河边种地为生。这里处于沙漠地带,原本可耕种的土地很少,后来有人尝试引水到沙地里种地,发现沙地里竟能种什么长什么。沙坡头旅游发展起来以后,村子搬迁,张希科和妻子两人白手起家办起了农家乐。后来沙坡头水利枢纽建设,村子再次搬迁,他们一家所得的补偿是一亩改造了的沙地,只给1000块儿。每亩果园10000元。但是他们没有报怨,而是靠苦干,盖了更大的房子,继续做他们的农家乐。现在他们的农家乐年收入为4-5万块,今年张希科的目标是10万块。

 

张希科告诉我们,沙坡头发展起来以后,原本祖祖辈辈种地的村民的生活变得多种多样。像他这样有能力有头脑做农家乐的还是少数,有的人继续种地种果树,有的人一边种地一边在农家乐或其他酒店打工,还有的人放弃耕种,在景区内靠划橡皮艇、牵骆驼谋生。

我们问张希科对规划中的大柳树水利工程的看法,他说,他们村子祖祖辈辈都期盼着这个工程的建设。因为,有工程就有钱赚,而且工程建了以后,他们的用水会更方便。

我们还问他对现在的气候变化有没有感觉。他说,现在风沙大了,整个春天都刮风沙,以前可不是这样,还有就是雨水少了,气温高了,地球变得不平衡了。至于和他们对沙漠的开发是不是有关,他认为没有。

我们问张希科,现在最让他烦恼的是什么?他说,现在最让他们苦恼的是政府对农家乐的宣传力度不够,他们自己又不会利用网络宣传。旅游公司也不太愿意跟他们合作,基本都把游客拉到景区里的酒店。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放弃努力。他告诉我们,他和村子里做农家乐的老板几乎每天都要碰一次头,召开会议,强调每家都要维护好沙坡头农家乐的品牌,不能做对游客不好的事情。农民因为沙坡头旅游的发展,有很强的品牌意识,对这里的环境也有很强的保护意识。政府如果能利用好农民的积极性,这对景区的保护无疑是很有帮助的。

采访完张希科,我们也简单采访了他的女儿。这位开学就上高三的女孩告诉我们,比起以前现在的生活好多了,不过将来她还是想走出大山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她还告诉我们,她的奶奶住在山上,那里有祖宗留下来的庄园。老人家不习惯山下的生活,只喜欢在山里守着那个庄园,看着果树开花挂果。

三代人,三种向往。奋斗的年轻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明白,老人守着那个庄园不仅仅是因为不习惯山下的生活,还因为那里是她为祖先为后辈守护的精神家园。

城里人平时在职场、生意场摸爬滚打,一有空就往大自然跑。其实那就是他们在物质生活富足以后对精神家园的向往。大自然是人类的精神家园,希望有一天当我们想回归自然的时候,还能找到来时的路。

傍晚十分,夕阳、黄河、绿洲、大漠汇集一处,构成一幅绝美的水彩画。大自然的画,其光影色泽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着,再优秀的画家也比不上大自然的创作能力。

在张希科家吃过晚饭,我们索性在这儿住下来。第二天早上还可到沙坡头看日出。深夜,来自四面八方的我们,在凉棚下谈天说地,十分惬意。久居城里的人,在这里感受到的惬意中,除了在大自然中的享受,还有什么呢?精神家园,城里人在这里能找到吗?不过今天,“黄河十年行”一行人,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回到城里的宾馆,因为这农家小院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陌生,还有不习惯。

明日,我们要去看看黄河边一个大的堤灌区,也要去白银,一个老牌的工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