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4
黄河十年行之七――穿越黄土高坡的大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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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18日,“黄河十年行”一行30多位专家、记者和志愿者从宜川县出发,经吴堡、绥德至榆林。这一段属于黄土高原的陕北部分,黄河的中游大部分从这里穿过,称为北干流。我们的车队一路循着黄河逆流而上,在高原上奔驰。
车窗外,低山丘陵连绵起伏,除了偶尔见到石质山地外,基本全是黄土堆成的山。如果用一个词概括黄土高原的特征,沟壑纵横,水力、风力、重力侵蚀共同塑造了高原的这一特征。
同行的媒体人杨颖提出两个很“专业”的问题,这么多黄土从哪里来的呢?这么多年了,泥沙不断被冲走,被刮走,为什么黄土高原没有被削平? 中科院地理所研究河流地貌的尤老解答说,关于黄土高原的形成有很多假说,其中比较被认可的说法是“风成说”。风成说认为黄土来自北部和西北部的甘肃、宁夏和蒙古高原以至中亚等广大干旱沙漠区。这些地区的岩石,白天受热膨胀,夜晚冷却收缩,逐渐被风化成大小不等的石块、沙子和粘土。同时这些地区,每逢西北风盛行的冬春季节,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尘土蔽日。粗大的石块残留在原地成为“戈壁”,较细的沙粒落在附近地区,聚成片片沙漠,细小的粉沙和粘土,纷纷向东南飞扬,当风力减弱或遇秦岭山地的阻拦便停积下来,经过几十万年的堆积就形成了浩瀚的黄土高原。至于黄土高原为什么没有被削平,这是地质运动的结果,其实黄土高原一直在抬升。
黄河水利科学研究院齐璞说,由粉沙和粘土堆成的黄土高原土层深厚,土质疏松,地形破碎,暴雨集中且雨量大,水土流失极为严重,是黄河泥沙的主要来源地。尤其是黄河河口镇至潼关这一河段,黄河在穿越这一段黄土高原的过程中,众多支流汇入,把黄河“染成”了黄色。据测定,这一河段进入黄河的泥沙占全河沙量的90%。所以中国一方面在加强下游地区河道治理的同时,另一方面在中游黄土高原地区通过退耕还林退耕还草的政策,减轻水土流失。
赵连石指着窗外高原上稀稀落落的平房告诉我们,陕北的老区人民抗战时期为全中国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现在他们又在为黄土高原生态环境的恢复,为黄河下游地区人民的安居乐业做着巨大牺牲。我们看到,黄土高原植被覆盖率很高,坡地上基本是草地,只有在沟 边、河边、和平地上才会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农田。这里的地理条件本来就不适宜耕种,现在推行退耕还林还草,他们耕种的范围更小了。国家的补偿虽然能够满足基本生活需要,但他们的生存条件还是很艰苦。 有一段著名警句:“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退耕还林不是人类对大自然的恩惠,而是人类为自己几千来改造自然付出的代价。只是全人类欠的债却要陕北人民独自承担,这实在不公平。历史上的黄土高原曾经植被繁茂,那时的黄河也是清的。后来经过秦汉、唐宋、明清三次大规模的农业开发和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大开荒,黄土高原被清光了。曾有人这样形容:被撕光毛发的大自然忍无可忍,开始了对人类的报复。她命水神把黄土高原切割得千沟万壑,把泥沙送进黄河,在黄河下游泛滥成灾。 如果不从历史的眼光看待问题,我们会以为黄河本来就是黄的,黄河泥沙含量本来就是很高的,这不是人类造成的。我们一味地想要驯服自然,修水库、修大坝、修河堤,却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而是继续对大自然的伤害。农业开发不再可行,我们又打起了埋藏在高原下面的宝藏,煤炭、石油的主意。
看着窗外绵延的草地,想象着曾经森林繁茂的高原和未来被能源开采折磨得面目疮痍的高原,我们于下午2点到达吴堡。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黄河从峡谷流过。这里的黄河是自由流淌的,没有被水泥大坝裹紧“手脚”。但是在河滩地正在兴建的高楼大厦却让我们为这段自由流淌的河忧心。由于处在峡谷中,城市的发展只能向黄河岸边延伸。水资源专家王建说,人进水退。城市的发展会给黄河带来什么?黄河会被污染,被水泥堤坝围护起来,会被迫“瘦身”。
与吴堡相比,我们到达的下一站陕西省榆林市的命运更加让人担忧。 1984年,新华社记者的一条发往世界各地的电讯《陕北有煤田,优质易开发》,拉开了榆林能源开发的序幕。在榆林这块富饶的土地上,每平方公里的地下蕴藏着10亿元的财富,每平方米地块平均有6.6吨煤、 140立方米天然气、138吨盐和14公斤石油。榆林已成为中国第一产能大市,是国家“西煤东运”的腹地、“西气东输”的源头、“西电东输”的枢纽,成为21世纪中国重要的能源接续地。 我们1991年曾来过榆林,那时这里只是一个落后的小县城。现在呢,这座小县城已经发展成一个相当规模的城市,以其丰富的矿产资源,被美誉为中国的“科威特”,是正在建设的国家能源重化工基地,是中国的“能源硅谷”。
在西部大开发的号召下,我们看到了资源和资源开发带来的“钱途”,却少有人去思考资源开发背后带来的环境和社会问题。煤炭石油开采造成的地面破坏,毫无疑问会加剧本来就十分脆弱的环境的退化。可以想象的是,煤炭和石油的开采会拉动化工产业在陕北遍地开花,到时候陕北会不会成为又一个化工重灾区?黄河的颜色会不会从黄色变成黑色?能源开采带动城市发展,这里的水资源能否满足其发展需要? 有的人会说,要让老区人民脱贫致富,不开发能源还能有什么办法? 也有人说,钱都集中在煤老板、石油老板、贪官的手里,哪有多余的钱分给农民。到时候,农民的地被征了,为了生计,他们只好蜷曲着身子在煤窑里爬进爬出。而他们本来可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唱着悠扬的陕北民歌,住着冬暖夏凉的窑洞,辛苦而快乐又保有尊严地在高原平地上耕种。等资源枯竭了,那些发了大财的人圈着钱离开,去寻找新的宝藏,留给农民的会是什么,除了满目疮痍的土地还有别的吗?
今天的大巴课堂上,绿家园总干事倪一璟的发言让大家深思。她说,从东营开始,我们一路上不知经过了多少大小城市,可是有哪一座给我们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我们经过的兰考、潼关、吴堡、榆林,哪一个不是黄河孕育的千年古城?我们路过的还有延安、米脂、绥德和安塞。可是看到的也是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如果没有地名,我们真的无法区分这些城市。历史、传统是城市的标签,城市的个性,可是现在,这些城市都被现代化了,都丢掉了自己的个性。不要怪我们无情,不是我们不想记住你,只是我们无法从众多城市中辨认出你。 明日,我们的下一站是康巴什太阳城,那里有东方迪拜之称。那里的GDP是34%,不知那里能否寻到蒙古族的特色和草原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