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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江河十年行”大旱中的寻访之四——倒塌在泥石流上的房屋 

2011-06-23

2011“江河十年行”大旱中的寻访之四——倒塌在泥石流上的房屋

 

2011年6月10号,我们离开贡嘎山脚下的木格措在大山里穿行了一天,阴天下雨,窗外的大山在云雾中穿行。

大山里的大渡河

国家级地质公园旁的大山

路上的塌方

在路过同样是贡嘎山脚下的海螺沟时,我们没有时间进入景区,在拍路边国家级地质公园的牌子时,抬眼看到峡谷两岸的大山,残破得让人心疼。

去往汉源路上的大渡河

建在河床里的家

今日大渡河在汉源

车窗外的一个个电站拦截的大坝,让大渡河一段一段地变窄了,没水了。更有甚者,连楼房也盖在了大渡河的河床里。而因瀑布沟的修建,有着花椒之乡称呼的汉源县城已经完全淹在了水中。

大渡河及其支流上,现在有356座大坝。

 

烟蒙蒙,水蒙蒙的大山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什么

汉源过去是汉源县,现在叫成汉源湖。峡谷中的大渡河,在今天的汉源已成了这样。老汉源在大渡河边的样子,再也看不见了。

2010年的“江河十年行”走到这里时,我们被政府接待,好吃,好住,好招待,但我们想采访的要跟踪十年的人家,没有被允许采访。这次到汉源吃过晚饭已是9点半。为了抓紧时间多了解些当地的情况,我们几个人找到了新城的二号安置区。

一个男士推着小孩车,在街上转悠。我们上前搭话,知道他的老婆在打牌,他带着孩子就出来转了。三十多岁的他也是一家3口人,家里开了个小卖铺。我们和他一起走进他家时,他的老婆正在和邻居一起打麻将。

汉源新城

汉源新城居民楼

汉源新城人家

这位李姓男士有修锁的手艺,所以他家的铺子也是修锁和修车店。我们问到他家生意情况时,他说:以前老县城居民集中,生意好做。现在搬到山坡上的新村,生意不及以前的三分之一。不过,以前在老村住时,家里的面积是110平米左右。现在的家有180平米。新修的小楼有3层。一层铺面,二三层可以住。四层是一半阁楼一半阳台 搬进来时交了100多元一个平方,现在水电表有人记,但还没收钱,一个月上千度电,还没通气,所以做饭都烧电。

这位移民告诉我们,房子是去年4月28号前要求必须统一搬进来的。搬来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有弄好,建筑材料堆放在路中间,电线和钢筋也裸露在外。

2009年“江河十年行”在汉源

如今家里的柱子有的是歪的,墙面有裂缝,有些地方漏水,楼梯非常窄,他们自己掏钱把楼梯加宽了一些。做为水电移民,因为地还没有分下来,在没有地之前,每人每月有100多元补贴,他家一共450元/月。但从去年10月之后补贴就不发了,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在老汉源时,他家每个人有6,7分地,一家六口人就有四亩左右。在老汉源,他们每年可以种双季稻,每季亩产2000斤。还种大蒜、红暑,一年除了吃还能赚一万多。移民后没有地的生活,也只好自己将就着过。

在这位移民家打牌的老郝听说我们想了解今天的新汉源,热情地请我们到他家坐坐。他们也是三口之家。但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在。他也是刚从陕西打工回来。儿子,妻子现在还在外面打工。儿子初中毕业就跟他出去了,现在19岁,做建筑工人。以前家里每人4分地,亩产上千斤谷子。还种了菜苔。卖菜卖粮每年收入一万多。现在没有地,什么都要买。茄子、豇豆2元多一斤,圆白菜1块5。老郝吃素,说自己一天吃饭10几块就够了。

老郝是将家里一层楼租了出去,一年能收个3000来块, 因为靠着学校,出租很容易。他在外打工是铺管道,一天能挣130元,一个月两千多。但太辛苦了,做得牙痛、背痛就回来不准备再出去做了。

汉源新村的新居

家里的存粮

大渡河边的新汉源城

老郝说,过去汉源好种地,现在家里吃得还是前年收的稻米。本来想卖一些,可现在粮食老涨价,不卖了,留着自己吃。

6月10号晚上,我们一直采访到11点多,当地一位从老汉源搬到新汉源的人答应第二天和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一直惦记着的万工。

万工是汉源的一个乡,是汉源瀑布沟水库移民新村所在地。2011年7月27日万工遭受了巨大的泥石流。住进去仅仅才一年的水库移民的家,瞬间就成了这样。

万工乡

泥石流让才住了一年的移民新家成了这样

住在村头的这位老乡最先听到泥石流的巨响

万公的泥石流发生在凌晨4点。靠山的新房被推倒了5排,24人失去了生命, 几十人受伤。当时最先听到巨大的声音的老乡,先以为是巨大的爆破,爬起床,开着摩托车呼喊村里的人快跑。大部分村民只身逃了出来,家里什么都没带出来。

今天我们没有被接待。去时,当地人很平静地向我们介绍着因水库移民被搬家的经过。不过,说到在这片地方造房子时,他们急了:我们向政府说过这里是老滑坡,连庄稼都不敢种在这里,可是最终新房子还是被建到这儿了。

大渡河边,花椒之乡的农民,是改变开放后富裕起来的新农民。既然要盖新搬新家,他们把自己多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要好好地修新家。可是,一场泥石流,他们什么也没有了。

家当都埋在了这里,不时地还要来看看

站在自家的楼前

跑得太急

这几年频发的泥石流让人总想问,是天灾还是人祸。

一位大妈移民后的新家紧挨着大山。盖新房子时,因她说这里老滑坡能不能在房子上修些防护板,门前修条路,有了动静好跑。结果施工方认为她是阻碍建设被打昏在地,还被关了两个星期。一同被关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后来医药费虽然给报销了,但现在家里一无所有。去年泥石流后每月给800元人民,他们租房子住,最近已经有两个月了,每月那800元的生活费没有拿到。租不起房子了,只好又回到这里。

花几十万新修的房子瞬间就没有了

房子下面压着自家价值几百万的锌锭

另一位大妈泥石流后也是租房子住。可是新房子的电线都是明线,失了火。她告诉我们,失火后,她家最后剩的几件衣服都烧光了,什么都没有了。消防队赔了1万5,可最后她拿到手的是多少,2000元。而她的亲哥哥是被搬到大渡河猴子岩的水电移民。那里2009年的一次超大泥石流,夺走了哥哥的生命。她家这些年做锌锭生意,如今价值几百万的锌锭被压在了废墟下,已经被人偷了两次了。他去找政府帮忙挖出来,可得到的回答是:你自己想办法。她一个妇女有什么办法,房倒屋塌快一年了,她天天守在倒塌的家旁。

泥石流来的前一天,爷爷去世了,现在尸体还压在里面

泥石流后的车毁

是天灾还是人祸

万公的这些人家,都是修这座大坝的水电移民。

 

汉源边的大渡河

绿家园2007年生态游在汉源

曾经的汉源

离开汉源时,透过车窗我拍到了新汉源。虽然和过去不同,人们还是开始着新的生活。

隔着窗户拍到的汉源新城

这位老乡告诉我们,他们家的可能快分下来了,在那片山坡上,我说离你家有多远呀?他说:从家出来半个多钟头能走到,不远。

给我家分的地可能在那片边山坡上

就是这个孩子的爷爷死后还没来得及下葬,就被埋在了废墟下。周末了,他和父母来这里看看。看着这孩子的眼光,我问自己,不管今天我们做什么,是不是都应该想想眼前的孩子。他的目光里能看出疑问,能看出对我们成年人的期待吗?

站在万工区废墟上的孩子

用相机记录着今天的新汉源时,我真的是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们需要发展,也需要能源。但是当我们使用电脑时,当我们按一下灯的开关,屋里灯火通明时,我们想到过还有这样一群人,为了能源付出的代价吗?对他们的补偿,我们用电的每一个人,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大渡河汉源

在我就要写完这篇文章时,我看到四川地矿局地质勘探大队总工程师范晓写的一篇文章“蓄不满水的水库与断流的江河”,文章中说:令人遗憾的是,黄河的这种断流危机继续在长江以及其它大江大河上重演。

文章中有两段写的是大渡河和三峡,我抄录在这里吧。

大渡河断流的危机

大渡河是四川省境内的一条重要河流,是目前梯级水电开发强度极高的河流,也是拟建的南水北调西线工程的取水河流,还是拟议中的“引大济岷”工程的取水河流。

笔者根据相关资料,对大渡河干流的电站库容与河流流量的关系作了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因为水电过度开发出现的水资源危机,不仅是指整个长江上游的总体情况,在长江上游的主要支流也表现得十分严重,而且整个长江上游的水资源危机正是各支流水资源危机累积叠加的结果。

根据乐山乌尤寺水文站实测数据(44年平均),大渡河的多年平均流量(不包括青衣江)为1470立方米/秒,年径流量463.58亿m3。在未计算大渡河各支流的电站库容(主要支流的梯级电站包括:梭磨河8级,小金川17级,瓦斯沟1库7 级,田湾河2库4级,南桠河7级,官料河7级等)、未考虑南水北调西线规划在大渡河上游调水40亿m3的情况下,目前大渡河仅干流上规划的24座梯级电站的总库容已达186.5亿m3,占大渡河年径流量的40.2%。

大渡河在汛后的电站主要蓄水期(10月至12月)平均流量为1187方/秒,径流量94.35亿m3,大渡河干流上建成、在建、规划的电站共24座,其中有数据的16座电站水库的调节库容(大致相当水库汛后蓄水到正常高水位需要吃掉的径流量)总计为 101.1亿m3。据此,大渡河干流电站水库总的调节库容至少为10月至12月径流量的1.07倍)。即使考虑10月份开始蓄水时的初始库容已包含了一部分调节库容(即汛后开始蓄水的起始水位高于调节库容的下限水位),干流上的水库在 10月至12月的蓄水量也与此阶段的全部径流量很接近,而且这还没有加上大渡河各支流水库群调节库容的蓄水量。因此,一旦大渡河流域规划的电站水库全部建成并蓄水,汛后蓄水期大渡河也极可能出现断流的局面。

如果把南水北调西线在大渡河上游规划的调水量加进去,情况将更加严重,据有关专家研究,南水北调西线工程一旦实施,引水枢纽以下仅大渡河钭尔尕至石棉的 300km河段,在11月至翌年5月的7个月中,径流量至少将减少32%。按此估算,大渡河在汛后电站主要蓄水期(10月至12月)的径流量可能不足65 亿m3,这和大渡河干流上100亿m3左右的汛后水库蓄水量相比,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长江也有可能断流

据长江水环境保护局原局长翁立达的研究(见《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2007》,长江出版社,2007),宜昌以上长江的多年年均径流量为4510亿m3(据宜昌站1950~2000年统计资料),但其中68%集中在丰水期5-9月,为2980亿m3,而只有32%(1530亿m3)分布在10月至次年4月,其中10-11月(电站水库的主要蓄水期)仅为746亿m3。根据原长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如果规划的水电工程全部实施,宜昌以上水电站水库的总库容将达到2125.8亿m3(虎跳峡高坝方案)或1930.4亿m3(虎跳峡低坝方案),调节库容(大致相当电站水库在主要蓄水期的蓄水量)为1143亿m3或1038亿m3。由于要考虑防洪的需求,水库蓄水一般都在汛期后(主要是10月至12月)进行。如果按原有规划方案实施梯级开发后,宜昌以上水库的调节库容(1143亿m3或1083亿m3)与宜昌以上10月至11月的径流量(746亿m3)之比,将达到1.53倍或1.45倍,因此,在汛期后的蓄水期,如果这些水库都要蓄水到正常高水位,那么长江下游将有可能出现断流的情况,而如果要保证长江下游的基本流量,大量水库的蓄水要求又难以得到保证,将无法蓄满水。在长江上游还有大量在建水库尚未蓄水的情况下,三峡水库在2008年、2009年两次都无法蓄水到预定 ?75米,已反映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翁立达指出,由于蓄水直接关系到水电站发电的经济效益,按照目前格局,上游干、支流水电站分属各大电力公司,因此水库汛后争水的现象将不可避免。而上游水库的集中蓄水,又势必将加剧长江中、下游生产、生活用水和生态环境用水的矛盾,影响中下游以及长江口的航运、生态与环境需水,加重河口的咸潮入侵危害。

实际上长江上游的一些支流河段,由于水电及水资源的过度开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水资源危机或河流断流的现象。案例一,岷江上游干流及其支流,基本被梯级电站群所覆盖,由于其中大都属于引流式电站,一到枯季,河床便一段段地几近断流或干涸见底。岷江进入成都平原以后的主干河道金马河,也因岷江上游水资源的过度开发,一年中有8个月的时间断流;案例二,嘉陵江干流仅重庆至广元昭化段就有17个梯级电站,目前已建成9个,而昭化以上的嘉陵江、白龙江干流及其支流,梯级电站更是星罗棋布。受梯级电站群蓄水以及降水减少的影响,2007年冬,嘉陵江多个梯级电站的坝下都出现历史低水位、局部河段甚至人可涉水而过,重庆主城区因取水困难出现供水危机,后通过四川省政府协调,责令上游水库放水才得以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