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家纸厂关停后看洞庭：水清了 鱼多了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2007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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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四水，吞长江，浩淼洞庭，年输出水量3000多亿立方米。

　　多年来，湖区造纸业无序发展，众多小纸厂年直排废水多达上亿吨，致使水质恶化，渔业资源减少，群众守着洞庭没水喝。

　　2006年9月，湖南省委、省政府决定彻底整治这些为害洞庭的“祸根”。至今年3月31日，一场持续半年的减排“风暴”，令234家小纸厂全部关停。

　　日前，记者环行洞庭，所到之处，碧波荡漾，鱼跃鸟欢。国家环境监测总站的监测结果显示，自5月初以来，洞庭湖水质由局部Ⅴ类整体转为Ⅲ类；注入长江的湖水，污染物减少了一半。

　　水清了，鱼多了，湖区生态改善了

　　家住南洞庭湖边的毛克群，今年夏天过得特别舒坦。每天一早，当他“巡视”自家的网箱时，看到活蹦乱跳的鱼儿，满脸笑容。

　　“托政府的福，我们这里不死鱼了。”毛克群说，去年6月，由于附近造纸厂的废水污染，他家网箱里养的鱼全死了。毛克群很气愤，将一车死鱼拉到沅江市政府“讨说法”。现在，“水变清了，心里踏实了。”

　　更开心的是以捕鱼为生的8万多湖区渔民。汉寿县坡头村162户人家，全是专业渔民。因污染造成渔业减产，这些年村里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了。今年7月洞庭湖休渔开禁后，渔民喜获丰收，部分年轻人又回乡重操旧业。

　　9月8日，在南县茅草街镇建材造纸厂排污口附近水域，58岁的尹继富布下鱼网，1小时后，捞上了几条多年不见的翘嘴鲌。他说，在这片水域，过去只能捕到鲤、鲫、鲶三种鱼，纸厂关闭后，又能见到以前几乎绝迹了的鱼类。他还告诉记者，“过去下湖捕鱼，必须带上几桶净水，如今烧水做饭都可用湖水了。”

　　湖南省环保部门在洞庭湖区共设立了13个水质监测站。9月6日下午，岳阳楼水质监测站在离岸300米的洞庭湖出口处取水检测，COD（化学需氧量）、氨氮、PH值、浊度、电导等5项指标均达到国家Ⅱ类水质标准。

　　水清了，鱼多了，鸟也来了。在赤山岛金太阳纸业公司门前湖滩，记者看到一群白鹭正悠闲地觅食。公司老板薛永祥说，过去这里是个排污池，哪能见到水鸟呢！现在，这家纸厂已停产5个多月，正在新建污水处理设施。

　　就连过去难得一见的二类保护动物江豚，也不时看得到了。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在湖区纸厂全部关停后深入洞庭，见到江豚在湖中起伏跳跃，戏水玩耍，感叹道：“洞庭治污，事关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做好。”

　　关住了，停稳了，猫鼠游戏结束了

　　常德纸业股份公司总经理杨跃华，这阵子正忙着新上污水处理和碱回收设施。到年底，这家年制浆5万多吨的纸厂，将实现达标排放。

　　为污水处理，该公司已花了6250万元。“政府对关停纸厂查得很紧，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厂子迟早要关门。再说，碱回收装置3年便可收回投资，既‘循环’又‘经济’。”杨跃华说。

　　此前，在1996年和2000年，湖南省曾对洞庭湖区小纸厂实施过两次关停，但污染并未治住，有些地方还愈演愈烈。湖南省环保局局长蒋益民认为，“原因在于一些地方政府为保税源未动真格，环保局长坐得稳的顶不住，顶得住的坐不稳，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次，湖南省政府与沿湖岳阳、益阳、常德三市市长签订责任状，把他们列为关停行动“第一责任人”。省委书记张春贤还专程上门找三市党政一把手谈话，明确要求彻底根治。

　　去年底，首批关停88家小纸厂后，个别纸厂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这次关停行动又是一阵风。湘阴丰隆纸业公司停产6天后，就擅自撕毁封条开工排污。省委常委、副省长徐宪平批示相关部门立即查处。湘阴县县长、主管副县长、环保局长、电力局长等领导干部为此受到党纪政纪处分。

　　“‘丰隆事件’的迅速查处，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蒋益民说：“此后，省市县三级政府均派出督察专员，对所有关停纸厂实施24小时监控，小纸厂与环保部门长期玩弄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结束了。”

　　关停小纸厂，致使2.1万多名职工下岗，地方税收减少近4亿元。为确保“关得住、停得稳”，省长周强两次主持召开省政府常务会，就纸业环保项目信贷支持、社会稳定等进行专题研究，决定将纸厂下岗职工纳入低保，对因关停造成财政运转困难的市县，省财政下拨专项资金5000万元。

　　关停还牵涉到湖区15万苇农的切身利益。省政府与泰格林纸集团协商，由这家国有大型造纸企业按不低于年初协议价敞开收购积压芦苇，苇农生产未受任何影响。

　　根据资源总量、环境容量，湖南省目前正在统筹规划洞庭湖区造纸业，234家关停小纸厂中，只有不足两成能在整治达标后恢复生产。迄今，多数关停小纸厂正在变卖设备、原料，转入建材等行业。纸厂下岗职工也纷纷自谋出路。在安乡县城边，有一大片鱼塘，原日银造纸公司职工李新元与人合伙承包了80亩鱼塘。“养鱼也有奔头的。”李新元说。

　　警醒了，触动了，新的攻坚开始了

　　湘阴县常务副县长金利华，是这次洞庭减排“风暴”挨处分的官员之一。事后，他反思：“过去，我们豁出生存搞发展，不顾环保抓税收，在思想认识上存在很大的误区。”据记者了解，这个县曾对部分污染企业实施所谓“挂牌保护”，并要求任何部门都不得进厂检查。

　　“丰隆事件”让湘阴县党政领导干部幡然醒悟。他们在关停全部小纸厂后，对全县所有污染企业进行全面清理整顿，并主动关闭9家排放不达标化工企业。

　　有“造纸大户”之称的沅江市，过去因污染事件每年引发多起群众投诉。市委书记胡利安说：“为了多收几元税，损害环境和百姓利益，得不偿失，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再干了。”

　　纸业关停，对湖区其它行业也产生很大触动效应。洞庭湖区不仅盛产芦苇，还是我国最大的苎麻基地。苎麻脱胶污染不亚于造纸业。今年6月，沅江市明星麻业公司停止所有化学脱胶工艺，在国际上率先采用生物脱胶新技术，使排放废水中COD由每升1200毫克降至300毫克。

　　明星麻业公司董事长李兴高告诉记者：“纸业整治，也给了我们警示，只有主动减排，才能赢得生存。”为此他们投入了3000多万元，既免除了污染，又节水、节能50%以上，每吨精干麻成本还省了近800元。

　　关停小纸厂，让湖南COD减排量由2006年的全国第20位上升到今年上半年的全国第8位，但湖南省委、省政府并未因此而停步。最新出台的《湖南新型工业化考核奖励办法》，不再以GDP排座次，而将节能降耗、主要污染物排放降低率等指标，纳入对各级干部政绩考核的重要内容。

　　目前，湖南全省29个设市城市中，有近六成没有污水集中处理厂；72个县城中，仅两个有污水集中处理厂，城市生活污水成为洞庭湖COD减排的新的攻坚目标。省委、省政府为此要求目前在建的衡阳市等5个污水处理项目，必须在年底前建成并投入使用；所有县城以上城市都要在年内启动垃圾和污水处理设施建设；并宣布，没有建成垃圾和污水处理设施的，今后不再评为“卫生城市”或“卫生县城”，已经取得的也要取消称号。

　　9月8日，在洞庭湖西岸常德市，记者看到市区两个污水处理厂正在兴建，所辖7个县城污水处理厂也已规划完毕。据介绍，到2010年，常德各县市区的城市生活污水将全部实现达标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