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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峡

2011-05-19

今日三峡

 

 

2007年9月25日新华网武汉有消息说,中国高级官员和专家学者25日在武汉召开的研讨会上表示:三峡工程生态环境安全存在诸多新老隐患,如不及时预防治理,恐酿大祸。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汪啸风透露,温家宝总理在今年国务院182次常务会上,讨论解决三峡工程一些重大问题时认为首要的问题是生态环境问题。

 

逆水而上

 

一直以来,三峡的问题让人难以涉及。刚刚结束的党的17大,生态文明被提及后,各大媒体都在解读什么是生态文明。凤凰电视台以“江河水”为名,将要制作长达几年的电视节目。最先将要推出的就是长江,最先搭起的摄制场地是三峡。在他们的拍摄中,长江不仅仅是母亲河,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象征。他们将要诉说的长江的兴衰,不仅仅是一条大江的兴衰,也是一个民族的灾难与希望。

2007年10月23日傍晚,我和作家徐刚,学者王康、章琦和长江委官员翁立达先生一起走上了长江号游轮。我们从宜昌出发逆水而上,要用三天的时间在长江上谈谈我们心目中的长江。徐刚在中国第一个写出了“伐木者醒来”;王康是住在嘉陵江边的思想家;而今天和章琦一见面,他就给了我一张由中国发展研究院出的《发展论坛报》。上面他的属名文章是“环保,又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

我第一次见到长江是1970年夏天,是在南京长江边的雁子矶。那时,滚滚的长江水让我至今的印象仍然是一望无际。

第二次对长江留下印象是1993年我到长江源曲的可可西里采访。那次青藏高原上特有的野生动物除了雪豹以外,野牦牛、藏羚羊、白唇鹿一只只,一群群我都看到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什么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也就是那次先是看到野生动物那么自由自在地在它们的家园奔跑嬉戏后,接着又看到一头刚刚被我们人类猎杀的野牦牛尸骨还在流着血,头被割了下来,两个牛角依然朝着天,向是发出了问天:人类为什么要杀我之后,作为一个广播记者,那一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要用我的话筒把大自然的美,告诉我的听众朋友,也要把我们人类给大自然造成的悲剧说给我的听众朋友们听。

1997年冬天,为了寻找在《诗经》里就被形容成的长江女神白鳍豚,我在长江上度过了七天。那次考察,专家们的记录是看到了13头。从那以后,我和关注白鳍豚的朋友们一起经历了为人类饲养的最后一头白鳍豚淇淇送行;我们得知了2006年冬天,6个世界顶级的鲸豚类专家在长江上搜寻了38天,使用了当今最先进的设备。考察结束后,向媒体公布的是:一头也没有找到。

当然,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1998年,我随中国第一支女子长江源考察队,用了四十天的时间,走进了长江源,看到了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长江,是怎么从姜古迪如冰川一滴一滴的滴就而成的。那次,我开始知道全球气候变化对江源的影响。

2003年,我的一位朋友到虎跳峡采访。当地老乡告诉他已有分别来自三个国家的老外坐在虎跳峡江边大哭了。 缘由是,他们看到那里因要修电站所做的前期勘探,已经为虎跳峡两岸的大山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痕。这三个来自美国和欧洲的老外说,我们国家在人造假景供人游玩,你们这是真的。他们说,我们现在有的富裕你们很快就会赶上,而你们中国现在还有的大自然,我们却永远也不会有了。

多年来对长江的关注,常常让我想起诗人艾青曾说过的一句话: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长江,是我深深爱着的江河。可是,在2007年9月25日新华网上的消息中还有下面的内容:国土资源部专家、三峡库区地灾防治工作指挥部指挥长黄学斌在这一高层会上指出,时常发生的地质灾害严重威胁库区民众生命安全,滑坡入江后会造成涌浪灾害,浪高最高可达数十米,波及数十公里范围。还有报告显示,水库蓄水后当地微震明显增加,共有各类崩塌、滑坡体4719处,其中627处受水库蓄水影响,863处在移民迁建区。岸边松散堆积物塌岸和局部滑移也会危及部分居民点的安全。

看到新华社的这条消息后,我给《南方都市民报》写了一篇题为“江河,大地的血脉正面临危机”的文章。因为:

我知道,除了地质灾害,近年来,据不完全统计,2004年三峡库区支流库湾累计发生“水华”6起,2005年累计发生19起,2006年仅2-3月份累计发生10余起,支流库湾“水华”呈现加重、扩大的趋势。“水华”主要发生在湖泊类的静态水体,在河流中出现实为罕见。

  我知道,长江里的四大家——草鱼、青鱼、鳙鱼、白鲢都具有半回游性。现在已有8个四大家鱼的产卵场被淹掉了。2004年四大家鱼的鱼苗锐减了80%。三年之后,2007年第四期《中国国家地理》透露四大家鱼锐减的数字上升到了97%。

我知道,去冬今春,长江支流岷江都江堰灌区出现了冬干春旱。总降水量普遍较常年同期偏少4-7成,都江堰渠首引水流量创10年来新低。2006年11月6日有报道:水位下降,洲滩裸露,鄱阳湖出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历史同期最低水位。2006年东洞庭湖渔政部门提供数据,由于大片水域干涸,已有2100户7600名渔民座船搁浅受困,2/3的渔民已无业可作,2007年1月3日,中国第一大河流长江湖北沙市段水位是-0.77米,低于有水文记录以来的历史同期平均值,创下140多年来的最低纪录。这些不能不说和全球气候变化有关,但这些江段也正是近年来我们人类大做“文章”的地方。

就在我上船之前,看到长沙晚报2007年10月22日本报讯: 昨日上午8时,湘江长沙段水位降至25.89米,比10月10日下降1.13米,接近历史最枯水位。有关部门提醒,航运船舶要根据水位变化减载运行,防止搁浅。进入10月以来,湘江流域降雨量不多,同时,资水、沅水、澧水流域及洞庭湖区降雨量减少,城陵矶水位连续下降,导致湘江流域长沙段进入枯水期。

  除水害、兴水利,历来是中华民族治国安邦的大事。新中国建立50多年来,中国的水利水电事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是我们终于也承认:在这些建设中,因为我们对大自然缺乏了解,缺乏尊重,缺乏科学态度和科学手段,不但致使大江河灾难频发,我们人类自身也正在经受着生命及健康的严峻威胁。

 

给长江体检

 

2007年10月24日早晨,我推开船舱的门,三峡两岸已经是崖壁。只是大江锁在雾中,让天和本是青色的峡谷都蒙上了灰色。水到是清的。可这清水又让人想起那句老话:水清则无鱼。

2007年的长江

晨雾中的三峡

大雾锁大江

 

2005年三峡大坝蓄水后我曾来过一次。那次的江清让我看到了以往长江和黄河赛着黄后的另一种颜色。那次船上的专家告诉我,这并不一定是好事情。泥沙是江水的营养品,它为长江水生生物的丰富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今天 翁立达先生告诉我们,现在长江的清,一是上游本来下暴雨的那些地方这些年没能让足够的雨冲下泥沙来。另外,上游修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坝已经把沙子拦了一道又一道了,水怎能不清?

 

    今天在长江号上凤凰台录了两场谈话。一是我和徐刚,王康侃我们心目中的长江。另一场是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原环境保护局局长的翁立达和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章琦先生谈今日长江的问题。

翁立达、章琦和徐刚谈长江的危机

徐刚、王康和作者谈心目中的长江

 

长江清,中国兴。说出如此断言的是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章琦先生。2004年10月10日,章琦发起了由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主办,中国发展研究院策划、承办的“保护长江万里行”。考查团一行40多人从长江上游宜宾出发,历时12天抵达长江下游终端城市上海,途中共赴21个省市实地调研。用章先生的话说:沿途所见,怎一个触目惊心了得。章先生说,长江已经成为一个任意堆放、倾倒垃圾的“垃圾河”。

凤凰台拍摄大型纪录片《江河水》的“长江号”上,章先生说,他生在江苏的江阴。小时候在长江里玩,抓鱼摸虾。后来到了上海,但每年要回江阴老家看看。后来回去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老家的亲威,朋友在被污染的江里钓鱼。他问这么脏的水钓出的鱼能吃吗?家乡的人竟然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章琦说亲眼目睹了苏南模式的发展,也亲眼见证了这种发展完全忽略了保护,只是向长江索取。结果是钱包鼓了,大厦多了,可几乎没有一条河不是脏的了。河,湖里的脏水直接进了长江。很多企业建在江边,有钢铁厂也有化工厂。

三峡的江边

 

章琦曾问当地人,这些工厂建在江边,不是把长江污染了吗?一些地方官员却告诉他:建在江边,好运输,好用水,污水处理成本低,经济发展速度快,开发区还没有建好就已经住满了。2007年春天,章琦发现当地的刀鱼卖到了8000到1万块钱一斤。

我们的船行驶上在三峡中,章先生说,面对这些,他不得不提出长江已处在了生态濒临崩溃边缘。

江边的工厂

江边的企业

江边的企业

葛州坝闸(拍于2001年)

 

在船上,章琦先生说到这时,水利部长江委长江技术经济学会秘书长翁立达先生说他们在研究中做出过一个图表。这个图表比较清楚地看出来,长江流域的排污量,在过去的这几年当中一直呈上升的趋势。表里列出的1999年到2004年,大家可以看到,从1999年的206亿到2004年的288亿,实际上在2005、2006年已经接近三百亿了,三百亿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差不多每天都有八千多万吨的污水进入长江。翁先生说,如果打一个比方,因为黄河这几年的水量大概也就是三百多亿,就是一条黄河污水排入长江,相当于黄河的水量。

企业在江边

 

章琦说,2007年无锡的街头出现了这样的标语:马路脏了水洗,车脏了水洗,湖脏了什么洗?

长江的问题中央政府非常关注,可为什么这20多年来花了很多钱,问题却越来越严重。章琦认为问题出在这几方面:

一是,关注长江的管理部门是“9龙”管水,很多部委都参与。结果是不但浪费了大量的资源,还管得谁都不满意。应该成立长江协调委员会,由中央直接领导。

二是,要依法治国,要专项立法。2007年两会期间,30位人大代表,递交了提案。

三是,腐败,不解决,保护长江就是空谈。有腐败的高官不就是把治理滇池的钱给了情妇吗。现在我们提生态文明,一定要为长江立法。

    翁立达先生刚刚带队完成了《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这个报告2007年9月25日在长江论坛上发表。而这次论坛上对三峡问题的表述,让国内外的新闻界又是忙乎了一阵子。因为它坦承了三峡的一些问题。

   《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总共403页,包括了长江近年来的变化和问题。   

 翁立达先生曾是长江委员会的高官,在长江上工作了42年。现在是长江技术经济学会秘书长。这份报告中,电站梯级开发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这一节是他写的。今天在凤凰台的摄像机镜头前,他诚恳地说:三峡工程有利也有弊,但他个人认为,弊大于利。关于利,翁先生更多地强调的是它的防洪功能。他说:兴建水库后,通过人工调控,减少了洪水灾害,提高了水利用的保证率,但同时减弱了河道的自然洪枯过程,而水生生物的生境需要有一定幅度的变化。生物多样性常与生境的复杂性有直接的关系。河道周而复始的洪、枯现象是河流和河道形成的必要条件。洪、枯演替引起了河流水位、水温、水量、含沙量和消落带等的变化,这也是维持河流自然生境的需要,是维系河流生物多样性的基础。

长江上主要的经济鱼类--四大家鱼的产卵和产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水温和涨水等环境因素,在四月底至五月初的繁殖期,如果水温不到18℃,即使涨水也不产卵,如达到合适水温,遇河流水位陡涨,可刺激家鱼产卵,产卵规模与涨水幅度正相关。鱼卵在随水飘流过程中发育、孵化,飘流距离可达300-400km,但流速需大于0.2m/s以上。否则鱼卵和鱼苗会下沉而不能正常发育,像这样产飘流性鱼卵的鱼类,在长江干流有20多种。当河道转变呈水库后,因河滩淹没,产卵场减少,流速减缓,鱼卵将难以飘流孵化。

我从1997年就开始关注长江里特有的哺乳动物白鳍豚,知道白鳍豚濒危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食物的匮乏。在翁立达他们主持编写的报告里我也找到了相关的内容,看到的是:三峡工程修建后,为了保护长江上游珍稀和特有鱼类,减免工程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国家设立了长江合江—雷波段珍稀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金沙江一期工程,即向家坝、溪洛渡水电站工程实施后,将使长江上游河道与水文情势等发生一系列的变化,保护区内与渔业生态环境密切相关的各水文要素发生巨大改变,主要是水流流速减慢,洪峰削弱,库区泥沙增加,水体污染自净能力减弱,坝下河道冲刷加剧,水温降低等等,对长江合江——雷波段珍稀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产生严重影响。这些变化直接导致许多珍稀鱼类产卵场被破坏,合适的栖息生境大规模缩小,从而对长江合江—雷波段珍稀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生态环境带来严重的不利影响。

我问翁先生,自然保护区评定的标准是什么?这些标准要根据我们人类的开发而改来改去吗? 鱼能按照我们人类的指挥棒移民吗?

翁先生说在他写的这部分报告中说:随着长江干流葛洲坝和三峡水电站和沿江堤,闸工程的建设,生活在长江的河海间洄游的鱼类如鲟鱼、鲥鱼等珍稀鱼类已大为减少。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中华鲟原产卵地原在上游合江至屏山,长约800km,原有16处产卵场,葛洲坝电站建成后,虽然在葛洲坝下游形成了人工产卵场,但符合中华鲟产卵的三个条件, 即9-13m水深、稳流与卵石的产卵场面积大大缩小,仅为原有的1-2%。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白鲟产卵场原分布于金沙江下游和重庆以上的长江干流,产卵季节为3月-5月,习惯在河滩砾石间产卵。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胭脂鱼产卵场在长江上游岷江和嘉陵江等支流,卵具微粘性、散布在石块缝隙中发育,幼鱼可随江飘流到中下游及通江湖泊。若在这些河段建设水库,河滩将被淹没,原有的产卵场被破坏,将直接影响这些珍稀鱼类栖息地和洄游通道。

2007年在长江船上采访翁立达先生的两年后,2009年春天我接到翁先生的电话。他告诉我他们当年为了保护长江里的鱼,在修了三峡大坝后特意建的小南海自然保护区里也要修大坝了。为了修这座大坝,有关部门正在策划重新划定自然保护区的范围。这以后,我们中国的民间环保组织和媒体一起大声呼吁请留住长江里鱼类最后的生育地。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2010年冬天我们得到消息,国家环保部主持的重新划定小南海保护区的方案全票通过。递交提案,2011年的两会上,包括作家张抗抗等几个全国政协委员加入到我们继续呼吁的行列中。

长江的鱼,今后还有没有它们生儿育鱼的地方,决定权掌握在少数政策制定者的手中。

 

 

今日三峡边

 

  

江上冒着黑烟没人管的船。不知这里有没有空气指标的监测   

 

     站在穿行于长江三峡的船上,翁立达和章琦在接受凤凰台记者的采访中,都谈到了为长江立法。章琦先生2004年走完长江万里行后,主编出版书名字就是《长江清中国兴》。

在长江上写《绿家园江河信息》“今日三峡”时,我非常大的遗憾是,已经整整两天了,大江不是雾锁,就是天灰得让我们只能在心里想象着江源是蓝天白云的。

 

江边的大山

 

        和船上一位在三峡上工作了十几年的服务员聊天,她对今天三峡的评价是:没得看了,大山成了山坡,峡谷没得味道了。她说的另外一个现象是我从没想过的:“现在来旅游的人的档次低了。喜欢自然的人少了,他们都去云南那边去了。”

江边的山

江边的滑坡

 

       如果说这是一个普通人对今日三峡的感性认识,但和长江委的翁立达先生聊了一晚上后,倒解决了我对三峡的另一些疑问。

       我昨天写的翁先生说三峡电站的修建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有利有弊,弊大于利,这是我在凤凰拍摄过程中听他说的。可今天我们一起聊时,翁先生说,是我没听清楚,他还是认为利大于弊。 (2008、2010翁立达两次参加绿家园江河十年行时对此认为,三峡大坝的利弊还要时间的考验) 但现在有些问题的严重性是绝对不能忽视的。我问,那您认为利主要是什么呢?他说,最主要的是防洪可以避免洪灾对长江中下游生态环境的破坏。其次是发电,再就是航运。目前突出的问题是,工程对生态环境的影响。

昨天我们花了近四个小时才过了三峡大坝船闸。天是灰蒙蒙的天,坝是灰蒙蒙的水泥。

 

拦住大江的过船水闸

过闸

 

       我问翁先生,前几年我听一个政协委员说他们到三峡考察,当地人告诉他们现在江上每天上午的大雾都散不去。翁先生说,在做工程环评时,这个问题是考虑到的。但现在江上大雾的时间之长和地域范围之广,确实和预先想到的有所不同。这对航运是有影响,但是现在江上有很多滚装船,就是车可以开到船上的那种船,运输能力很强。

       我说,我看到过这样的报道,说原江上的一些小船根本就排不上如今过船闸的队。这被称为是:现在的长江是高速路,牛车,马车怎么能上高速路呢?

翁先生告诉我一个数字,说明的是现在三峡的航运的货运量不但已经完成了当年设想的运营额,在三峡建设还没有全部完成的情况下,已经接近设计的标准。

       我问翁先生,现在江水之清是不是预先想到并也有准备呢?

翁先生说现在的水清是清水下泄。三峡开始发电后,当初论证的专家组很多都解散了,但泥沙专家组仍然在工作。现在清水下泄的程度的确是过去准备不足的。清水下泄对长江的影响:一是河床的变化,这对目前发生的一些滑坡和崩岸现象不能说没有影响;再就是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呢?翁先生说:江里的沙石少了,一是上游的一些暴雨区和产沙区不一致了,当然也有现在上游修了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坝,把沙石都拦了几道的原由。和水土保持工程也有一定的关联系,

       关于泥沙对江河的影响,在翁立达先生参与主持编写的《2007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河流系统的河岸稳定、河口演变、营养物的输送、水体净化和生态维持都与水沙输移有密切关系,但是梯级水库形成后,将使坝下河道的输沙量和水体含沙量减少。将使下游河段发生冲刷,河床下降,沿岸地下水位下降。同时清水下泄对河床和河岸会产生侵蚀,可能影响两岸堤防安全。”

今日白帝城 

原来的大峡谷现在成了这样

 

今天的江上人家

 

       对于我很关心的气候问题,翁先生首先对2006年重庆大旱,2007年重庆大水,一些官员,甚至是科学工作者出来说与三峡无关表示有不同意见。翁先生说:才一年,两年,三年的运转怎么就能下结论。说明真正的原因,科学的态度需要时间的证明。

       不过,翁先生还是非常肯定地说:这么一条大江,水库形成后,三峡的一些段面水位上升了7、80米,近坝处甚至高出100米,怎么能不对气候产生影响呢,这是科学常识。在环评论证当中这也是在考虑其中的。我们现在需要的数据,是在排除了全球气候异常的变化后,局部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这也需要时间。

还要继续淹至的位置

 

       在翁立达参与主持编写的《2007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水库的形成对局部气候、水文循环将产生不同程度影响,水库的形成将使水的蒸发和渗漏损失增加,而使下泄径流量有所减小。如,阿斯旺水库每年蒸发和渗漏损失水量达210亿m3,达到水库总库容的10%以上。丹江口水库建成后,90年代以来汉江流域上游来水量减少10%以上”。

       关于这两年洞庭湖和鄱阳湖出现的历史水位最低,和洞庭湖今年的老鼠大闹岳阳,翁先生说这和三峡电站的修建有关,来水少了吗。但这对洞庭湖来说也是有利有弊 。洞庭湖是长江的“口袋”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蓄洪、湿地基因库。本来每年随水而来的泥沙的挑战,会使洞庭湖越来越小。现在泥沙来得少了,湖底泥沙的瘀积少了,这对洞庭湖来说是好事。枯水期提前和水位下降严重,又是今天的大患。

“水库的建设对库区生态影响巨大”这是翁先生参与主持的,《2007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中明确的表白。这里有一个小插曲,前面我已有提及,这份报告我注意到“保护”在前,“发展”在后。翁先生告诉我:有人曾要他们把发展放在保护的前面。

对此翁先生的回答是:写这份报告是在我们以经济发展为硬道理的发展都20多年了以后。这样的“高速”发展出现了那么多问题,保护已刻不容缓,再这样发展下去要出大问题。

就是在这样的坚持下,这份报告“保护”在前,“发展”在后的题目总算成为定局。

在这一思想主导下,关于水库报告中是这样写的我抄录在此:

“库区水流速度减小,水体纳污能力和自净能力下降,特别是在水库支流库湾区域,水体污染物难以扩散。水库淹没滩地后,鱼类栖息地减少。水库水体深度较大,水温会产生分层,大坝下泄的低温水对下游水生生物和农作物均会产生不利影响,将危害鱼类和农作物灌溉,特别是对鱼类的产卵产生不利影响,推迟产卵时间。

在水电开发方式上应避免引水式发电导致的河道脱水,特别是上游支流,如岷江等流域的中小水电工程的引水式开发对河流生态环境造成极大的改变,由于支流小水电点多面广,对河流生态系统与生物多样性造成了毁灭性影响。(2008年5.12地震中,岷江地震区上的中小电站基本全部被毁)

 

 

《2007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中说:水库对生物的影响是一个长期和复杂的过程,梯级水库对生物的影响更是一个长期、累积的过程。由自然生境转变成人工环境后,在自然生境的破坏,人工环境的形成的过程中,一些生物会通过自身调整以逐步适应新的环境。但另一些生物会因不适应新的生境而发生退化或消亡。由于河流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其中各种生物均有其特定的地位与作用,不同生物之间相互依存,因此一个物种的消亡,必然会影响其它生物的存亡和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因此,大坝及水库对生物的影响及生物对水库建设的响应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需要长期观测和研究才能有深入的认识。

和翁先生聊时,我知道让他非常担心的还有污染。他用灰谐的口吻和我说了好几个他和江边的一些上市企业博弈的故事,特别是有一次他和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对一个企业的暗访让他们抓了个正着。

江上漂过垃圾 

 

江边的煤厂

2007年5月16日,翁先生在央视的新闻会客厅接受主持人李小萌访问时,李小萌曾问到:都说长江的水量、体量都很大,她的自洁自净的能力也很强,在她能够自洁的范围内,这个污水它能承受的是多少呢?

翁立达说:很多人对长江一个误解就在这里,因为长江水量将近一万亿,水量很大。但我们必须要看到,长江干流江面很宽,可是我们排入的污水一般只能是沿着岸边走,不可能全段面地混合。岸边水域,特别是我们讲的干流城市江段的岸边水域,排污口排出来的污水要沿着边走,我们城市的取水也是从岸边取,所以岸边水的污染对我们人民的生产、生活有着非常大的影响,所以长江不是没有水,而是水质性的缺水,也就是水质不安全,水质污染太严重。我们可以想象,每天都有将近一亿吨的污水排入长江,所以长江污染的水体的量比例一直在上升。

翁先生在接受央视主持人李小萌采访时说:近年来,由于长江干流、支流的沿岸企业不断向江水中排放大量含有磷、钾等有机物的工业污水,再加上农业化肥残留和城市生活废水的排放,长江水体的局部富养化程度日益严重,水华、水葫芦等藻类和水生植物的爆发事件时有发生,长江水质恶化、鱼类的生存受到威胁。

在翁立达参与主持的《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2007》中有一个数字显示,污染比较严重的河段是650公里长,长江的总长度是6300公里,李小萌问翁先生:这是一比十的概念,是不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翁立达纠正地说:我们讲650公里的概念,是长江干流21个城市江段的近岸水域污染带的长度,不是整个长江的污染,21个城市江段是个什么概念?它的总的长度是790公里。换句话说790公里的城市江段有650公里是污染的,这个比例就相当惊人。

李小萌说:把它放到整个长江长度上来看,觉得它比例占得没有那么大?

翁立达说:对,可以这么说,因为长江干流就是一万亿吨水量,有的江面都很宽,像武汉中游都是一点一、一点二公里,很宽。从总体来讲,我们如果把刚才说的,如果污染物进入水体,全部混匀,跟一万亿的量比起来那是不多。但还有一个数据: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调查污染严重的河段是460公里;1992年、1993年是560公里,这次是650公里,又增加了90公里。

《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2007》第五章 长江水污染问题,第一节 长江水污染现状和主要问题中写到:“局部污染严重。长江干流存在岸边污染带,累计达600多公里,且有发展趋势。岷江、沱江、湘江、黄浦江等支流污染较严重,一些流经城市的中小支流普遍污染严重,省界水体水质也不容乐观,超过40%的省界断面水体劣于Ⅲ类水标准。

长江流域重点湖泊中,滇池、巢湖、洞庭湖、鄱阳湖水质为Ⅳ~Ⅴ类,部分断面或时段甚至为劣Ⅴ类。除鄱阳湖为中营养水平外,其他湖泊均出现富营养化情况。东湖、玄武湖等一些城市内湖污染严重。

长江省界水体监测始于1997年,到2005年对长江流域58个省界断面进行了监测,其中干流省界水质断面13个,支流45个。从近8年来的监测结果看,省界水体水质超标断面数都占40%以上。

2005年对长江流域开展监测的58个省界断面监测结果与2003年的进行分析,2003年超过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Ⅲ类标准的断面百分率为41%,2005年达55%,呈上升趋势。主要超标项目为氨氮、总磷、高锰酸盐指数、粪大肠菌群和石油类,是由于近年来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的排放以及农田化肥的使用所致。”

2007年7月24日,进入主汛期的长江上游连日暴雨,大量水上漂浮垃圾涌入三峡库区,对库区水环境造成污染和航运、旅游带来影响。为保证长江航运和库区水环境安全,三峡库区重庆市、湖北省沿江各区县加大清漂力度,每天打捞水上垃圾百余吨,以确保三峡大坝电厂运行安全和库区水质清洁。

关于污染,报告中还这样说到:长江干流沿岸城市污水排放量约占全流域排放总量的50%左右。攀枝花、重庆、武汉、南京、上海等五个城市是长江干流的主要城市。其工业(不包含火电冷却水)和生活用水量约占长江干流总用水量的65%以上,排污量占干流城市的70%以上。各城市污水处理率较低,平均处理率不足30%;处理深度不够。绝大多数污水经由约180多个排污口直接入江,而这些排污口80%以上未达到排放标准,在城市近岸水域形成约400公里的污染带,占干流污染带的近2/3。黄浦江、汉江、湘江、嘉陵江、沱江等支流是长江干流水质影响显著的主要支流。五支流进入干流的污染物约占所有支流的55%以上。应加大治理力度。

 

江上的垃圾山

 

就在我们在船上录像的时候,远处像是有座小山似地漂过来,仔细看原来是垃圾。船上的我们大惊小怪。翁先生却说,这算什么,水库刚蓄水时在三峡里行船,船的两边都是垃圾,船是在垃圾里穿行。

三峡建成后江上的垃圾(周会拍)

 三峡大坝建成后(周会拍)

 

 

翁先生说:现在已经好多了,但问题依然严重。只有正视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和翁立达这样的官员聊天,我的问题可以提得直截了当。我们谈到上游的虎跳峡时,用他的话说:虎跳峡高坝方案已经被否定了,很多高官都说了话如果破坏太可惜。但是并不是不修,而是上移。我说上移,金沙江上游生态更脆弱。

翁先生说:当前在长江上游的水电开发中,出现了“五大电力公司”跑马圈水的局面、出现了开发主体多元化的状态,这给将来的长江流域水利水电工程的统一运行、调度管理带来了潜在的危机与挑战。现在要避免出现无序开发和过度开发,控制开发程度。

我说还有怒江,联合国世界遗产的警告从申报成功后到现在就没停止过,现在却还在勘探。

翁先生去过两次怒江。他说原先两库十三级的开发区方案肯定要变。但完全不修还没有定论。不管怎么说,因为是世界自然遗产,联合国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有些事情在数字,文字上做文章不好。这样的地方,太美了,破坏了太可惜。

关于怒江,我在报告中找到了相关的这样一段:在制定规划时,在不宜进行水电项目建设的国家自然保护区、世界遗产区、国家生态功能区等其他需要进行保护的区域内,划定保护河段和保护流域区,禁止进行水电工程建设和其他大型工程建设,彻底改变 “技术经济最优”的单纯工程目标。对一些影响到具有重大生物多样性、名胜古迹、历史文化意义的生态敏感区的水电工程宜暂缓实施,等今后技术经济条件成熟后再行决策。

长江上游是我国少数民族集中的地区,居住着藏、彝、纳西、傈粟、苗、瑶等民族。由于不少居住在山区,直接受到水电开发中水库淹没的影响。由于水电工程建设常涉及到为数众多的移民安置,移民已成为水电工程建设中一个重要的限制因素。此外,长江上游区因地处我国第一和第二阶梯,地势陡峻,山高谷深,土层浅薄,地质活动强烈,泥石流、滑坡、山崩等地质灾害严重,生态与环境比较脆弱。

岸边的大山原来是仰视,现在却是平视了

 

我问翁先生,你们报告中说的那些敏感区“禁止进行水电工程建设和其他大型工程建设”,管用吗?

翁先生笑了:这些数据都是我们和中科院一起做出来的。国家总理已经批示各部委研阅。我们现在正在筹备一个水电工程师和生态环保专家之间的对话会。这两方面的人坐在一起的机会太少了。

翁先生的这一打算让我有了新的期待。

在船的顶层,临着江风,望着夜色中岸边星星点点的光亮和翁立达先生聊完之后,回到船舱,我再次拿起《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准备写这篇文章时,我又看到了这样一段:

“应根据长江水资源和水环境承载的能力,按合理、科学、适度的原则开发利用水资源和水能资源。要在对河流生态系统调查分析的基础上,从生物多样性保护,人文及自然景观、文物古迹、确定生态敏感区和敏感点。确定维持生态系统健康所必须的生态与环境用水,确定长江水电开发的合理程度”。

手里拿着这份报告时,我多么希望,这份由国家制定的报告能管住对长江的开发。可是我又不能不怀疑它是不是有足够的力量能与GDP和利益集团们的利益抗争。

2007年10月25日傍晚的日落,用船员们的话说,是很久以来都没出现过的夕阳,凤凰摄制组的运气真好。

 

船在江上 

夕阳

 

凤凰台正在制作的大型节目《江河水》中,所有参与的专家们呼吁最强烈的是:流域管理体制不管采用哪一种组织形式,只要是体现流域综合统一管理原则的,都要求制定综合性的《长江法》。

专家们认为,综合性的《长江法》既是新一轮经济政治体制改革的成果体现者,又是推进综合性流域管理新体制建设的强有力手段和基本法律保障。

我们中国1997年8月颁布实施的《防洪法》第一次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了流域管理的原则。 但是,《防洪法》只是从防洪这一特定的专门职能上确立了流域管理和流域机构的地位和作用,没有也不可能从整体上确立长江流域管理和流域机构在整个水资源管理体系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用,没有也不可能系统地规范长江流域管理的个性内容。

1984年颁布并于1996年修正的《水污染防治法》虽然明确提出了“按流域”进行“统一规划”的概念,但是并没有进一步规定水行政主管部门(包括流域管理机构)在本流域或者本地区水保护方面的职责和职权,在实践上容易造成环境保护部门与水行政主管部门(包括流域管理机构)在水污染防治上的重叠交叉和矛盾冲突。

2002年10月修订的《水法》在法律的层面上全面确立了水资源的流域管理体制,全面奠定了流域管理机构的法律地位和职责职能。但《水法》并未系统规定流域管理基本原则、基本制度和运行机制。由于流域机构作为水利部的派出机构,并非一级政府,流域管理机构如何做到“有为而不越位、不缺位”,如何找到流域管理和行政区域管理相结合的切入点和结合点,是具体执法工作的难点和重点,都需要结合长江流域的实际予以明确的界定。

在《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2007》中我看到了:制定《长江法》有望弥补法律关于流域管理的规定的既存空白;制定《长江法》有望使长江流域水法规体系建设跟上流域社会经济的发展的需要。

翁立达先生对我说:通过制订《长江法》,要着力解决长江流域管理存在的三大问题:首先,地方性法规往往为了本地方利益而与流域整体利益发生冲突。最为典型的是长江的水污染问题。解在美国的流域管理模式中,流域机构的立法权威都高于各州。

其次,长江流域管理机构作为水利部派出机构,在协调中央部门、地方政府方面难度较大。

第三,长江横贯中国,原来流域纠纷主要是防洪纠纷,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经济对于水资源的依赖性越来越明显,用水纠纷越来越多。在未经综合规划和协调的情况下,上游动辄兴修一个水利工程,下游则往往受到极大影响和制约,由此引起不同行政区域间的矛盾,而流域管理机构缺乏必要的协调或管理手段。同时,对于在长江流域如何建立“流域管理与区域管理相结合的管理体制”,以及“南水北调的水价、水权以及水市场的建立”等亟需解决的特殊性问题,都是作为一般法的《水法》不能也不应该解决的问题,而只能是以“一个流域一部法律”的形式解决,只能靠制定特别的《长江法》来解决。

有关为长江立法,我在报告中还有特别注意到了这样一节,建立有效的协商机制和市场调控手段,完善公众参与机制。现在的二年一次的“长江论坛”已是第二届,建议在改进的基础上进一步制度化。“长江论坛”,应由沿江各地区共同组织,利益相关方广泛参与,流域各省区政府轮流主持。论坛每年举办一次,围绕流域管理的热点问题和重要议题开展交流和研讨,寻求共识,探讨合作解决流域发展与保护的具体途径,为开展流域综合管理和沿江地方政府决策提供参考依据。该论坛应成为流域各地区之间的合作平台,政府与民间的沟通平台,国际与国内的交流平台,推动流域利益相关方的参与和合作,促进信息交流和共享。围绕该论坛并配合联合国“国际水十年”(2005-2015)举办“长江周”系列活动,提高公众保护长江的意识。通过不断发展完善,使论坛成为重建长江生命之河的标志。

《长江保护与发展报告2007》是一份几百页纸的大报告。对于公众来说可能专业性太强了,要看下来花费的时间也不是一会儿半会。我从中节取一些我们关心的,能看得懂的章节,组合成篇,希望关注我们母亲河的人能从报告中找到自己的关注点,更希望为长江立法,我们普通公众也能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努力。

可以说,2007年在三峡的船上与翁立达先生的一席谈,让我对长江未来还是充满着希望。我们还有像翁立达先生这样的官员、还有像凤凰卫视这样的媒体、还有船上那些对船上游人的素质还在乎的服务项员。这些力量的合力,不是长江的希望吗。而我自己对中国的江河也不会仅仅是写写文章,我会和关注长江,关注中国江河的人一起为保护长江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