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莉：我和华南虎在南非

来源: 大众日报　2008-07-18

　　随着“华南虎照”事件大白天下，中国野外是否存在野生华南虎又成悬案。在遥远的南非，全莉和她的华南虎一起，继续进行着“放虎归山”的试验。

全莉用手捧着刚出生不久的“虎噜”。

“国泰”的两只虎崽身体健康，其中一只得名“金箍棒”。

全莉与几个月大的“虎噜”一起玩耍（上图）。“麦当娜”的虎崽出生后发高烧，曾在动物救护中心接受救护。4月20日凌晨，刚满一星期的它不幸夭折（下图）。

“正龙拍虎”受害者是老虎

　　2008年7月，南非已进入冬季，位于自由省的老虎谷宁静如常。在这片方圆33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四只成年华南虎和三只幼崽正在狩猎玩耍。它们浑然不觉，在遥远的故乡，一场以华南虎为主角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周正龙拍虎事件，最终受害的还是华南虎。”全莉是老虎谷的缔造者，她密切关注着国内有关华南虎的消息。

　　2000年起，全莉在伦敦成立了“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她购买了南非菲力普利斯17座废弃的畜牧场，先后将五头华南虎空运至南非，进行野化训练。虎照事件给她带来了困扰。

　　“周的照片曾给我极大的鼓励，也包括对国际上支持我们的专家和媒体的极大鼓舞———野生华南虎不仅存在，还有照片，那简直是天降的喜事！”全莉表示，自己没有料想到的是，虎照疑点重重。

　　在接下来8个月的时间里，不仅很多同胞谈虎色变，就连一些曾表示支持“拯救中国虎计划”的国际友人也满腹疑虑。

　　“众多政府与个人的资源都注入到了阐明虎照真假的题目上，反而耽搁了真正的拯救华南虎的工作。”全莉说。

　　“放虎归山”的浪漫

　　全莉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之后移民欧洲。1989年获得美国沃顿商学院MBA。1990年她来到意大利，任著名时尚品牌古奇（Gucci）公司的全球品牌经理。1997年全莉辞去年薪12万美元的职务，开始周游四海。

　　“我一直都非常喜欢猫。小时候在街上看到小猫，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跟在它后面看。”

　　在赴世界各地旅行的过程中，追寻当地野生猫科动物的足迹，是全莉最大的享受。

　　1998年，全莉来到非洲，这次旅行引导了她人生轨迹的变化。

　　“在赞比亚，我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野生动物。它们要有自己的家园，自己的栖息地。”非洲之行对全莉的触动非常大，“我真是希望，我们在中国能看到自己的野生动物。目前中国生态虽然破坏很多，但在世界上，生态多样性还是能占到第四位。”

　　科学研究证明，中国华南虎是世界上其他虎类的祖先。1990年，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曾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野生华南虎调查，只发现了一些毛发和脚印。负责这次调查的科勒博士认为，全世界的野生华南虎，只有10到30只，甚至更少。而华南虎种群想要维持下去，至少需要200到300只。

　　1996年，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将中国华南虎列为世界十大濒危动物之首。

　　“华南虎还存有一定的笼养种群，野外种群也还存在，如果努力一下，还是有可能把这个物种救回来。不能还没有尝试过就放弃努力。”

　　全莉建议国家林业局借鉴非洲经验，划定一块以华南虎为主的生态保留地。国家林业局支持全莉本人先负责起这个项目。2000年起，全莉亲身投入华南虎的保护工作。

　　“直到最近几年,世界上还没有任何大型工程去真正拯救华南虎，我们只能自己放手去干。”

　　受到国内场地和技术的限制，2003年到2004年，全莉把4只公园华南虎办出了国。

　　“没见过像她这样倔的人”

　　“猫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独立。”全莉说，“喜欢上一只猫，你必须要有很好的耐性，只求给予，不能寄望于回报。在我眼里，如果能真正喜欢上一只猫，这说明你已懂得了什么是‘爱’。”

　　说完这句话，全莉忽然笑着反问:“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事实上，从全莉把华南虎送往南非野化训练开始，争议就没有间断。丛林之王华南虎，能否适应南非的草原环境？即便野化训练成功，对华南虎种群的恢复又能有多大帮助？全莉的努力，始终受到科学界质疑。

　　最初来到南非的两只华南虎，是六七个月大的雌虎“国泰”和雄虎“希望”。经过从北京到南非40多小时的旅程，小母虎“国泰”首先从笼中窜了出来。面对茫茫草原，她开始做一件老虎应该做的事———巡视地盘。

　　这两只华南虎来自中国动物园。

　　对动物园的老虎进行野化训练，并不是全莉的初衷。“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成立后，全莉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要找到一只野生华南虎，去进行保护。

　　然而经过两年的调查，全莉一无所获。在调查过程中，令她感到更为紧迫的是，目前动物园中的华南虎，全都是1955年捕获的6只野生华南虎繁衍的后代，长时间的近亲繁殖，使华南虎后代出现痴呆、肢体残疾现象。一些雄性华南虎精液中精子的数量，已经不足以令雌虎怀孕。专家预言，2010年后，动物园里将不再有新华南虎降生。

　　“与其等着野生华南虎出现，还不如先拯救动物园里的华南虎。”全莉说。

　　成立基金会最初投入二十万美元。其中十万是全莉自己的积蓄，另外十万来自她丈夫斯图尔特的捐赠。斯图尔特从事金融工作，虽然捐赠，但并不认同全莉的做法。他认为她当初只是寻求刺激，这件事最终将一无所获。

　　“我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倔的人。只要她想要去做的，她一定会去做。”斯图尔特带有些许无奈。

　　华南虎的“留学”生活

　　华南虎来到南非后，国际野生动物专家为野化训练设计了三种方案。全莉选择用野生环境来激发华南虎的野性。

　　两头小虎到来后，草原上演了一幕幕不可思议的场景。万里之外运来的华南虎，在草原上遇见受伤的非洲羚羊，首先进攻的竟是弱小的羚羊。华南虎显然被这只从小在野生环境成长的羚羊吓倒了，它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激发虎的野性，工作人员开始投放活物，供华南虎捕食。面对活鸡，老虎充满好奇，起初却并不认为那是食物。试探确定鸡没有危险后，虎和鸡开始平安相处。鸡走到哪里，老虎跟到哪里，鸡卧下不走了，老虎就拿爪子拍拍它，让它继续开路———老虎把鸡当成了玩具。

　　两个月后，“国泰”和“希望”终于明白鸡是老虎的食物，开始捕食活鸡。三个月后，它们把抓鸡的时间从最初的80分钟，缩短为10分钟。第319天，人工饲养被切断，经过11天的饥饿煎熬，它们联合猎杀了一只羚羊。

　　2004年，雌虎“麦当娜”和雄虎“虎伍兹”抵达老虎谷。“希望”不幸生病死去后，全莉又从苏州运来另一头雄虎“327”。

　　“我在小时候特别向往长大以后到内蒙古插队入户。有一句民歌唱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在南非，能够终日和喜爱的“大猫”华南虎相对，老虎谷也是全莉的天堂。全莉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老虎谷度过，一般早晨比较早起去看老虎，白天太阳出来之后就处理EMAIL文件等事务。她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争取国际上对“拯救华南虎计划”的支持。

　　2007年底，老虎谷诞生了第一头小虎崽。当时，全莉在离国泰10米的产房外守候着。“我也很紧张，不想打扰到她的生产。”这头虎崽后来通过网络征名，取名“虎噜”。“虎噜”是“葫芦”的谐音，象征着多子多孙。

　　由于圈养的华南虎生育困难，夭折率曾高达90%，这头诞生在南非的健壮小虎崽显得十分珍贵。全莉把这头小老虎的诞生，视为极大的鼓励。“华南虎幼崽的诞生，标志着华南虎南非野化训练取得了显著成效，它们不仅学会了捕猎野生食物，还自然繁育小虎，为拯救华南虎南非野化繁育项目注入了新鲜血液。”

　　寻找中国栖息地

　　2008年以来，“国泰”和“麦当娜”都有生产。“麦当娜”诞下的两只小虎先后夭折，“国泰”再次顺利当上妈妈，目前正在带着新生的两头小虎崽，学习野外生存。其中一头小虎刚刚得名“金箍棒”。

　　“第一代华南虎从圈养老虎成长而来，它们见到人不会躲避或攻击。野化训练要想取得成功，只能寄希望于第二代或第三代。”全莉介绍，一只野生老虎的生存空间，至少需要15平方公里。老虎谷添新丁，让空间变得局促。

　　全莉表示，“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之前已经和国家林业局达成一致，将在中国划出一块生态保护区，恢复华南虎栖息地。全莉的丈夫斯图尔特也对这一建议表示支持，他希望以生态旅游的方式构建这一保护区，以实现对华南虎保护经费的自给。据全莉表示，目前夫妇二人对保护华南虎的投入已达一亿人民币，而回报几乎为零，处在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中。

　　“保护区的建立需要大量的资金(1.5亿元人民币)，现在国内的资金还没有到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三年以来我一直在和国家有关部门接触，建议成立一个中国虎拯救基金。我和我丈夫已经承诺为这个基金的建立，提供国家要求的基本注册资金80万元人民币。”全莉说。

　　有专家指出，全莉这种巨额投入的方式，并不能改变华南虎终将灭绝的定局，最终只能造成资源的浪费。对此，全莉表示：“即使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中国虎的灭绝，我觉得也不是什么浪费。在保护虎期间，我们也是在拯救生态，生物链的所有物种都从中受益。你救虎要有食物，就要有食草动物，食草动物要吃植物，也就得有树林和原野。”

“虎和其它大型掠食动物比如豹，狼什么的，叫旗帜动物，只要你能保住每一个生态链中最高级的动物的话，就保护了整个生态环境。我想这就是一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