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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10

重化工产业带:黄河不能承受之重 

来源:中国环境 2007-9-11

http://www.h2o-china.com/news/52050.html

  西起银川东到呼和浩特不足800公里的黄河沿岸,正在崛起一个总投资近5000亿元的能源、重化工产业带,由此将新增巨大的用水需求。据估计,2010,宁、蒙黄河流域工业需水将达到21.3亿立方米,是当前水平的5倍以上。   

  日前,由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思卿带队的全国政协常委视察团,赴青海、甘肃、宁夏、内蒙古、山西、陕西、河南、山东8省,就沿黄地区经济社会协调发展情况进行视察。

  历时24天,驱车近1万公里,穿越8省区。看黄河、问黄河、研究黄河,应该说这是一次重新认识黄河和梳理沿黄经济发展脉胳的“沉重”之旅。

  “一面是滞后的经济发展,一面是对黄河健康的忧患,我们必须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上问题最复杂、情况最复杂的河流。”视察团成员在完成考察后,对于黄河发展中存在的诸如生态保护、环境污染、工业布局等问题深感忧虑。

  发展的强烈愿望、特殊的资源禀赋、畸重的产业结构、脆弱的生态环境、薄弱的基础相互叠加、牵制,使沿黄地区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难度远远大于其他地区。

  水质恶化成趋势

  镜头:陕西渭河潼关段

  数据:

  80年代初黄河干流水质全部在Ⅲ类以上,90年代初黄河干流没有劣于Ⅳ类,而2006年黄河干流Ⅳ类水已占32%,50%的支流水质为劣Ⅴ类。据统计,1986年至199510年间,COD西移12个百分点,SO2西移3个百分点,估计近10年这种趋势更加显著。

  站在黄河支流渭河的岸边,清华大学教授、全国政协常委王光谦说:“我们沿用了很长时间的成语——‘泾渭分明’,现在应该改成黑黄分明了。”

  对于渭河两岸的百姓来说,渭河带来的不仅仅是颜色的改变。渭河在陕西境内的流域面积占陕西省总面积的1/3,聚集了陕西省64%的人口、56%的耕地和80%的国内生产总值。如果说黄河是全中国人的母亲河,渭河就是陕西人不折不扣的母亲河。可是,现在渭河边的老百姓却不敢亲近这条母亲河。

  在渭河上的吊桥渡口,70岁的当地村民陈老汉向记者描述了渭河昔日的景象。

  “过去我十来岁的时候,渭河黄河都有船,那时候,渭河的水清格凌凌的,人可以进去洗澡。现在别说是在河里洗澡,就是种庄稼都不敢用渭河水来浇。”

  国务院参事、全国政协常委任玉岭作为“黄河沿岸发展情况”视察团中的一员,完成了从黄河源头到黄河入海口1万多公里的沿岸考察。一路走来,渭河段的污染让他印象深刻,“水体遭到污染,渭河沿岸百姓不但饮水困难,也根本无法使用渭河水进行浇灌。”而中国环境监测总站于今年1~4月对全国地表水水质监测结果表明,渭河今年前4个月的监测结果全部为劣Ⅴ类。

  不仅是渭河,整条黄河都呈现出水质恶化趋势。按照任玉岭的观察,“黄河水在青海境内比较好,处于Ⅱ类的水平。到了兰州、宁夏,水变成了Ⅳ类,到了山西、内蒙古,水质污染的状况进一步加剧,而到了

  三门峡就变得更脏。”

  在视察团上报给国务院的报告中,有这样一组数字,反映了黄河水污染的演进趋势。80年代初黄河干流水质全部在Ⅲ类以上,90年代初黄河干流没有劣于Ⅳ类,而2006年黄河干流Ⅳ类水已占32%,50%的支流水质为劣Ⅴ类。近10年来兰州黄河河段及其支流渭河、汾河、伊洛河等均发生过重大污染事件。

  渭河污染仅是黄河流域水污染的一个缩影。毋庸置疑,能源资源重心的西移,也带来了污染的西移。据统计,1986年至199510年间,COD西移12个百分点,S O2西移3个百分点,估计近10年这种趋势更加显著。中国目前污染最严重的城市大多分布在黄河沿岸,加之农业面源污染加剧,黄河水质明显恶化,跨界污染则进一步加剧了治理的难度。沿黄地区生态环境的恶化又直接影响着水量稳定和河道安全,入海河段生态水也难以保证。

  “在沿黄地区,水污染问题并没有引起领导的高度重视。”任玉岭说。可以从侧面为此提供佐证的是,视察团注意到,黄河在流经每一个城市或者每一个工业区时,都受到很严重的污染,而且治理力度也不够大,但在听地方汇报时,几乎千篇一律地表示:“黄河水的入境断面为Ⅳ类水,但在该区域的出水断面已经变成Ⅲ类水体了。”

  由于长期处于贫困状态,西部各省的发展愿望非常迫切。全国政协常委、国家环保总局原副局长汪纪戎表示了担心:“必须调整产业结构,逐步减少高耗水、重污染企业,否则,我们又会看到自毁家园、涸泽而渔的状况!”

  黄河难以背负重化产业带

  镜头:宁蒙黄河流域重化工业带

  数据:

  在黄河东岸的宁夏回族自治区宁东重化工基地,已经有11个大型电厂、煤矿、化工厂框架正在隆起。位于黄河南岸的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在“十一五”期间,计划建成年产两亿吨煤、1000万吨化工产品、电力装机容量1500万千瓦的国家级能源重化工基地。两者到2010年计划从黄河抽取的工业用水将达21.3亿立方米,是当前水平的5倍以上。

  记者在黄河流域宁夏、内蒙古采访发现,西起银川东到呼和浩特不足800公里的黄河沿岸,正在崛起一个总投资近5000亿元的能源、重化工产业带。由于这一产业带以煤水结合为开发核心,将新增巨大的用水需求。据了解,宁、蒙黄河流域2010年工业需水将达到21.3亿立方米,是当前水平的5倍以上。而宁、蒙地区本来就是黄河“用水大户”,近年来平均年用掉黄河水97亿立方米,已占黄河目前可耗水量的35%。

  视察团成员对此深表担忧:“如果宁、蒙等地区建起一个超越黄河供水‘底线’的重工业集群,一旦黄河来水持续偏枯,其损失将极其巨大。”

  记者来到黄河东岸的宁夏回族自治区宁东重化工基地,看到11个大型电厂、煤矿、化工厂框架正在隆起,一座用来引蓄黄河水的中型水库已建成。

  位于黄河南岸的内蒙古鄂尔多斯市有“地下煤海”之称,当地农民挖菜窖都能挖出煤来。由于96%的面积属于沙漠和丘陵沟壑,加之水资源极缺,新崛起的能源重化工产业只能摆在黄河沿岸。鄂尔多斯市规划“十一五”期间,建成年产两亿吨煤、1000万吨化工产品、电力装机容量1500万千瓦的国家级能源重化工基地。

  “被称为黄河‘金三角’的包头、鄂尔多斯、呼和浩特资源丰富,由于我国进入以重化工为主导的工业化和加速发展民用工业时期,资本、产业转移的规模不断扩大,为这一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建成全国性能源重化工基地带来空前机遇。”内蒙古自治区相关负责人在向视察团汇报时说。

  值得提出的是,沿黄大部分地区属干旱、半干旱区,黄河成为最重要的水源。随着人口增多和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特别是能源、重化区基地的大规模建设,沿黄地区对黄河的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黄河总供水量从1980年的343亿立方米增加到现在的418亿立方米,已经达到了黄河可分配水量的极限。

  在水资源短缺的黄河流域,老百姓习惯把优质地下水称为“矿泉水”。可恰恰是这些优质的“矿泉水”,却大量流入对水质要求不高的工业机器和厂房内。工业大饮“矿泉水”的不合理开采结构不仅占用了老百姓珍贵的地下饮用水源,大量超采地下水还造成地下水日渐枯竭,一些地下水源地甚至频频报废。

  由于水资源难以满足新增需求,沿黄地区几乎到了以水定(经济)规模、以水定(工业)项目的严峻地步,水成为沿黄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最大瓶颈。黄河水资源不足导致地下水严重超采和大规模的人工增雨()作业。目前因地下水超采形成的降落漏斗区面积达5930平方公里,其中陕西、山西两省超采最为严重,山西地下水供水量自1992年至今增大了4倍,成为地质灾害的重要诱因。我国人工影响天气作业规模居世界首位,继续扩大规模增加对大气水的利用,也只是个补充。在向天向地要水都已到极限的情况下,期望只有转向黄河。在沿黄地区,黄河水不仅意味着生命和绿色,还意味着财富和希望。黄河水量的增减直接决定着沿黄地区经济社会的进退。因此,尽管20年前制定的水量分配方案已经明显不适应今天的形势,但“谁也不敢重提修改的话题,谁也没有把握平衡各地区对黄河水配额的渴求。”

  就在宁夏、内蒙古等地资源开发“盛宴”开席之际,发展背后的隐患也随之凸显。

  一位视察团成员对此评价说:沿黄地区能源重化工“一业独大”的产业结构,是由资源结构和当前国家需求决定的,一时很难调整。而这些产业不仅是高耗能产业,也多是高耗水产业。据统计,沿黄8()单位GDP能源消耗强度除山东省外,其他7()都高于全国

  平均水平;西部青、甘、宁、蒙4()单位GDP用水强度都大大高于全国平均水平。黄河天然径流量约为长江1/20,黄河水资源总量仅占全国的2.5%,却需要满足超过全国10%人口的供求需求,供需矛盾十分尖锐,近年来连续呈现上中游全线告急的情况。已处于“资源性缺水”的黄河,难以背负正兴起于宁、蒙等黄河流域的巨型重化工业带。

  黄河“大化工时代”的布局之患引人关注!

  黄河生态严重恶化

  镜头:

  甘肃玛曲和山西

  数据:

  在玛曲,湿地干涸面积已经达到10.2万平方公里,80%的天然草原已出现不同程度的退化,出现沙化草场5.3万平方公里,受沙化影响的草场面积达20万平方公里;而在山西这样一个年输出煤炭约6亿吨的产煤大省,约86%的农民收入还在1000元以下。

  在视察中,委员们有一个相同的感受:黄河上中游区段情况尤为复杂。这里地处干旱地区,生态脆弱,水土流失严重。《2007年中国可持续发展战略报告》统计数据表明:黄河上中游各省()生存支持系统、生态水平、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排序基本都在全国最后几位。

  在黄河上游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的玛曲县,充斥视察团成员视野的是那些由于旱化而干裂的大片大片土地。玛曲县县长杨建国介绍说,这一地区众多的湖泊、湿地面积不断缩小,玛曲湿地干涸面积已经达到10.2万平方公里,“过不了几年,黄河‘蓄水池’这个美誉也许会变得有名无实了。”

  据了解,在玛曲境内,随着人口的增加及森林采伐和过度放牧等活动,当地80%的天然草原已出现不同程度的退化,出现沙化草场5.3万平方公里,受沙化影响的草场面积达20万平方公里。导致水源补给生态功能区水资源涵养功能急剧减弱,补给黄河的水资源大量减少,对整个黄河流域的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生态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

  从青海到山东,一路走来,黄河生态严重恶化的例子比比皆是。

  当政协委员们走进被人们称为黄河“龙头”电站的青海龙羊峡水电站,碧波荡漾的湖水依然掩不住“黄色”的危机。

  “单看我们照的照片,这水与新安江的水没什么区别。”王光谦教授说。其实不止是在龙羊峡水库,黄河在青海境内基本都是清的。这主要是因为青海还没有大的水土流失。但是,黄河青海段清清的河水背后已经蕴藏着危机。不仅在上游出现了过度放牧等因素导致的草场退化,龙羊峡水库周边地区也已经出现了荒漠化的现象。在前往龙羊峡水库的路上,很少看到绿色植被,裸露的山岩上还时常看到那些喜欢“刨根问底”的山羊啃食草根。

  在黄河沿岸,除了生态恶化,还有的就是如影随行的贫困。在视察中,有这样一组数字让视察团成员触目惊心:沿黄8()又是多民族和贫困地区,占全国贫困村总数的44%。在山西这样一个年输出煤炭约6亿吨的产煤大省,约86%的农民收入还在1000元以下。这种由于资源无序开采而带来的“富裕的贫困”让众多视察团成员感到无奈。富饶资源的开发没有给当地带来预期的发展,大项目的投资对当地经济的带动作用远远小于预期。视察团成员听到最多的是“四叹”——“望水兴叹、望电兴叹、望煤兴叹、望油兴叹”反映的就是这一现象。一位视察团成员深有感慨地说,那些因污染而无水可用的百姓,那些因污染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农民,让我们必须去重点思考和审视经济发展模式。

  须防范布局性环境风险

  核心阅读:防范布局性环境风险的首要之举就是要对新上各类大项目推行规划环评。要对黄河流域布局进行统一的科学规划,根据现实需求与各地的资源禀赋和环境容量,科学规划、合理布局,不能任由地方盲目上项目。

  视察团认为,黄河所以一路污染,一路水变少,关键是地方政府偏好重化工业的发展道路。

  “当前的突出问题是,许多地方在发展化工石化产业时,只考虑经济因素,哪

  里成本低、效益高,就在哪里建。大江大河沿岸、城市附近自然成了化工石化行业的‘热土’。”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王如松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一旦发生环境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布局性的环境风险一旦形成,短期内无法解决。因为搬迁的各种成本太大,只能采取一些被动的补救措施。防范布局性环境风险的首要之举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度对今后新上的各类大项目推行规划环评,使环境保护提前介入宏观决策,从消极被动变为积极主动,从事后补救走向事前预防。”视察团成员面对着沿黄如火如荼的重化工投资热潮分析说。

  视察团成员们认为,对今后新上的化工石化等重化工基地推行规划环评,解决审批机制错位和环保管理体制问题,对黄河流域布局进行统一的科学规划。同时,必须解决目前规划与项目的审批机制错位问题。一些重大规划由地方政府审批,而规划中的项目却由国家部门审批、核准,宏观规划和微观项目在审批机制上倒挂,使得规划环评具有的优化生产力布局、指导项目环评的作用难以充分发挥。而国家相关部门必须进行全国性的统一发展规划,根据现实需求与各地的资源禀赋、环境容量,科学规划、合理布局,不能任由地方盲目上项目。

  对于黄河沿岸尤其是中上游存在的生态破坏,视察团成员表示,应尽快建立生态补偿长效机制,这是上中游地区共同的希望。目前国家通过财政转移支付已经对生态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补偿,问题是这种补偿缺乏与生态保护成效的相关性,缺乏激励和惩戒作用。按项目投入又存在着投入资金分散,多头投入,使用效率低的通病。因此,探索生态补偿机制及可操作性的制度体系十分紧迫。

视察团成员还提出,尽快批准实施《黄河中上游水污染防治规划》,重点解决中上游突出的水污染问题,优先保证流域饮用水安全。进一步加快黄河水量和水质监控能力建设。要确保黄河不断流,确保水环境不恶化,离不开实时准确的检测和调度。建议国家继续加以完善并建立完善的重大水污染事件快速反应机制的沿黄各地区的合作及应急机制。 刘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