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中国虎

主讲人：全莉

为什么我们要救华南虎——中国虎。华南虎现在在动物园只剩下五十来只，我们去年和国家林业局合作，请国外的专家和中国林业局的各个部门一起寻找野生华南虎，至今为止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华南虎，只是靠当地老百姓的报告有些蛛丝马迹。但我相信，华南虎没有彻底灭绝，所以我们还在进行野外的监测活动。

为什么要救华南虎，救中国虎，找这么一件难的事做？当时我也不清楚，而且我对中国虎数量那么少一点不了解。当我们找到有关部门想进行救虎合作的时候，我还说大家是不是救救西伯利亚虎，东北虎，当我知道中国虎那么濒危的时候，我才下了决心——拯救中国虎。

我个人对中国虎的理解是这样的：作为猫科动物中最大的动物，它代表着猫科动物的优美。以前说谈虎色变，对老虎非常惧怕，但我和它们接触时，比如跟老虎一起玩，一起交流，就发现它们温柔的一面，和家猫一样，它们实际上只是体型的差别，一个大一个小，但在行为上，猫、虎和豹它们的举止行为基本差不多。一般人都知道家猫的行为，从概念上讲，猫科动物以老虎为代表，它既勇猛，又温顺，所有的优点你可以数一数，猎豹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金钱豹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动物，它可以把比它重三倍的动物用牙齿拖上树去，从它的个体来讲，也是非常完美的动物。

从做项目的过程中我开始明白，老虎和一些大型食肉动物，它在环境中的作用。虎是旗舰物种，它们的消失，证明整个生态环境的恶化。不仅仅是老虎的消失，是整个生态链的消失。所以，拯救老虎的意义不止是拯救一只两只中国虎的意义，而是对整个生态系统的恢复有着重大的意义。通过救这些旗舰动物，才能把食草动物、森林、草地重新恢复起来，才能真正起到保护华南虎、保护濒危动物的作用。如果只是单一的保护，很难达到应有的效果。

从文化的意义上进，虎文化的作用，大家可能比我了解得更多。老虎是在中国起源的，中国虎就是华南虎，是老虎的祖先，200万年前起源于中国，慢慢发展到8个亚种，华南虎有一些特征，被公认为比较原始的特征。中国在新石器时代，就是在公元6000年前就有过一些关于虎的艺术塑形。根据汪玢铃教授的“中国虎文化研究”： 中国最早的虎文化记载在一万年前。 所以它在中国文化上的作用，成语一说都是一大堆，各种方面根深蒂固，如果没有虎可能虎年的意义也不大了。我们希望通过拯救中国虎，把中国的虎文化重新恢复起来，让虎的精神重整旗鼓。

救中国虎的另一个意义。因为我在国外已经呆了18年，西方人对中国从各个方面都有很多误解。对生态环境、野生动物保护的认识上也经常出现问题。虽然虎是世界上最受人喜爱的动物之一，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动物有那么多组织来拯救。 但如果你和任何一个外国人谈，你正在救中国虎，他都会说：中国人在消费虎骨，正在吃虎鞭汤。一般的人全是这种印象，他会提到熊胆，中国人正在吃熊胆，所有的反应都是反面的。很少有人了解中国人在拯救大熊猫上做出的成就；在朱鹮拯救上做出的贡献。我们希望通过拯救华南虎这么一个有魅力的动物，使西方人，国外人了解中国人在环境保护，保护野生动物方面做的事情。猫科动物，至少在西方民众心中占有很高的地位，是有号召力的动物。通过中国虎，我们可以向外国人表明，中国人民，中国政府在拯救野生动物上的决心。虽然，国际上所谓的老虎学界，华南虎已经被认为是不可救药了，但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在救一只两只或者几十只中国虎，我们是通过拯救老虎恢复生态系统的平衡。

我想向大家提出倡议：每个国家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都有一个吉祥物，我希望通过媒介的朋友呼吁2008年奥运会，把中国虎作为吉祥物。大熊猫是中国特有的动物，确实很可爱，可比起精神来，虎精神是任何动物都比不过的。

还有，在取名上华南虎一直被定为华南虎。但它是中国特有的虎， 所以学术界也称之为中国虎，就像印度虎、孟加拉虎一样。以前华南虎是遍及中国各地的。最早西方人见到华南虎是在厦门的一个岛上。那只虎随着河水游过来，当时把它叫做了厦门虎，以后取名就成了华南虎。国家林业局在申请，要求在国际猫科协会上把华南虎这个名字改成中国虎。

现在我要讲，世界上对野生动物，对老虎都有哪些保护？大家知道动物园遍布世界各地，这是易地保护，把野生动物从原来的栖息地放到动物园繁殖保护。还有一个就地保护，将动物生在它的栖息地里保护起来。易地保护：在动物园里繁殖，经过繁殖谱系，知道三代前谁和谁结婚，生出来的小动物，谁和谁结婚，再生出什么小动物，避免发生近亲结婚。中国虎就处于这种状态。在野外就地保护是近些年的事，特别是在非洲的一些地方已开始做。欧洲殖民者在非洲虽然进行了大量的破坏活动，但保护非洲的自然生态还是采取了一些有效的方法。

猫科动物，像老虎是不是放出去就是野化了，就能生存了？实际不是的。尤其像虎、狮子还有狼，它们是很社会化的动物。一旦和人接触以后，会产生非常深的感情。我非常喜欢猎豹，为了看到猎豹我专门到了那米比亚一个救护中心。那米比亚以沙丘众多出名，那儿的沙丘非常美丽，很多国际游客都去看。

一天下午的四五点钟，我们坐车在沙漠中寻找野生动物。不一会，远处突然有一个小动物出现，有人说是不是个狐狸？我们就把车停在那里。很奇怪的是那个动物向我们走来。这在野生动物中是很少发生的事。我们很好奇，那只动物走得更近的时候我们觉得它像只野猫，再走近一点觉得又像野狼。再走近时，全车的人都惊叫起来：猎豹。这只猎豹竟然从三四百米远的地方一直走到吉普车附近，而且从吉普车前经过，用两只眼睛盯着我们，那情景我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它绕过我们的车，站了一会儿又慢慢走开，没有一点惧怕。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去以后赶紧报警，说沙漠地里发现猎豹了。

当地酒店管理人员听了后也非常吃惊，怎么会出现猎豹呢？在我快离开的时候听说，以前当地私人可以养野生动物。所以很多人把没有母亲的小金钱豹、小猎豹、狮子拿回家做宠物，就像我们家的猫那样养。它们很聪明，很顽皮，很可爱。但我去那米比亚之前的一个月，那米比亚先颁布了一个条例，就是私人不能再养野生动物。养这些野生动物的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人就给救护中心打电话，救护中心不收，说已经超额了。这只猎豹的主人就是没办法，只好把它放了吧，他家放了两只猎豹。但他放的地方是沙漠地带，没有猎豹吃的食物，也不是它的生态环境。我们看到的是第二只，第一只已经死亡。

三、四岁的猎豹，你把它带回家，半年后就能成为你的朋友，对你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它的犬齿非常小，它跟你逗着玩，咬你一口最多有一个小坑，不像老虎，狮子跟你玩耍，它一巴掌，你可能脸就没有了。这种事在我身上也发生过，老虎和我玩，一下把牙戳到我的腿上。当时我穿着短裤，我知道它是跟我玩，没有恶意。如果不懂它们马上把腿扯出来，那我的腿就完了。当时我只是拍一拍它，表示我的友好，它也快乐地噌一噌就把牙松了。像虎这样的猫科动物，一旦和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就很难再放回野外，不会找食物，会饿死。动物园的虎不是说繁育了很多，放归野外就野了。动物园的作用是帮助它们繁殖，并且管理好它们的基因，一旦野外物种灭绝，我们还能在动物园中看到。

福建梅花山正在野化华南虎，假如野化成功，它已经具有野外生存的条件、能力了，往哪里放？放了以后是什么效果？这些虎怎么才能不被伤害，或者不跑到老乡那里，把人家的鸡吃了，羊吃了，还要有一个适应它生存的生态环境。怎么让这些被保护的动物真正在野生环境下生存，这就离不开生态系统的保护。而且单一动物的保护会不会出现萎缩现象？长年没有老虎吃它，没有金钱豹吃它，一些食草动物在野外奔跑的能力就会下降。就像人老靠吃抗菌素，吃药，慢慢你的生存力、自卫力也越来越下降一样。

我个人认为，非洲在保护野生动物方面做得最好。这几年他们开始对野生动物的保护重新规划，建立大型的野生动物园。不像我们看到的八达岭野生动物，有很多外来动物，不属于中国本土的。他们的野生动物园里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野生动物。像肯尼亚、坦桑尼亚、博茨瓦纳、南非、那米比亚都是。

以前非洲动物在大迁徙的时候是很壮观的，从北到南有三个大型的动物南北迁徙区。后来由于农业的发展，把这些地划成一块儿一块儿地围上了栅栏，野生动物撞在栅栏上大量的死亡。野生动物迁徙主要是因为水，依雨季而迁徙。南非的克鲁格国家公园，旁边就是一些私人保护区，后来把中间的栅栏都撤掉，增加动物迁徙活动的地方。最近在非洲还出现了一些跨国公园，界线都撤了，变成国与国之间的公园，保护区面积有的达到两万多公里。

破坏的地方怎么办？把山羊和牛迁出去，人也迁出去，把这些地再圈起来，恢复它的植被。然后重新引进食草性动物，引进大型猫科动物。其实都不用人为引入了，大型猫科动物它自己跟着就进去了。

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旁边有十几处私人的保护区，这些保护区和农田有界线，但跟国家公园没有界线，野生动物是国家的资源。我希望能把非洲的这些经验、模式用到保护中国虎的项目中来。

国外现在还有很多的做法，比如国家和私人共同管理、经营保护区。比如欧洲的经验，国家管理的话，常常像国有企业运作时一样有很多问题，管理机制不行。于是就往私人管理、经营方面发展。私人的保护区，经营得一般要比国家经营得好。当然，用私人的资金进行商业操作，也是很敏感的，国际上的一些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对这种作法持反对意见。

现在中国政府花了很多钱，建了很多保护区。可是，要么是穷得留不住人，要么是动物的保护和栖息地的管理都很艰难。是不是可以考虑像非洲那样，把一些保护区交给私人管理，把非洲先进的运作方式带到中国，建立新的保护区。私人不可能无偿地建，如果没有经济效益也很难操作。而南部非洲很多私人保护区，政府一点钱都不给，完全靠私人的力量。他们适当地发展生态旅游，用游人的钱来养活保护区。特别是像大型的猫科动物：狮子、金钱豹、猎豹，这都能吸引游人。中国有中国虎，还有雪豹，还有东北虎。游人的钱可以养活动物。而且也为周边的老百姓提供了就业机会。游人要吃饭，要住，要买纪念品。各种延伸的活动都会对周边的老百姓提供另外生存的机会，只有在老百姓得利的情况下才能配合你做保护工作，否则是纸上谈兵。我听说现在中国东北扎龙自然保护区每年的门票是非常可观的数字，可是很多钱不是用在动物身上，而是用在请客吃饭上，这就是管理问题。搞生态旅游要让当地百姓看到成果，否则他们就缺少了保护野生动物的积极性。

全莉

毕业于北京大学，获得美国沃顿商学院MBA学位的全莉，曾就职于国际驰名品牌意大利的BENETTON，FILA，GUCCI等公司，担任全球品牌管理经理。 1999年，从中国国家林业局了解到中国的华南虎已面临濒危灭绝境地及国家要拯救它们的决心。华南虎野外据估计仅有10只到30只，分布在福建、江西、浙江和湖南的广茂森林中。此后，决定自投十几万美金，在伦敦建立Save China’s Tigers拯救中国虎国际联合会的组织，在国际上为拯救中国华南虎进行努力。 2000年的8月份，Save China’s Tigers“拯救中国虎”正式注册成立，2002年又在美国注册。全莉的行动，得到中国国家林业局的大力支持和鼓励。到目前为止，整个组织都是志愿者管理。

2001年3月帮国家林业局邀请来了外国专家，在福建省龙岩举行了有关野外华南虎的广泛调查和技术指导，并促成专家小组深入到华南虎栖息地去进行考察和技术指导。现在“拯救中国虎”正在赞助湖南省华南虎保护区生态多样性的红外调查工作。

2002年6月